小山凉亭之中,清风徐徐。
玉人执笔,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
书写片刻,似乎对自己的字并不满意,女子将笔放下,眉头微皱。
“小姐小姐......”
俏婢秀儿欢快的跑来,一边跑一边叫道:“有眉目了咧。”
那女子抬头,轻声道:“说说看。”
“我查到了,在咱们赌坊押注六千两的神秘人,就是永乐驸马。”
秀儿说道:“前来押注的是他的侍卫,兑现银票的也是,不过听说那永乐驸马自知大难临头,已经遣散了所有奴仆,将所有银票都分给了奴仆,卖身契也一并退还了。”
“哦?”
那女子一脸诧异道:“竟有此事?”
“消息自然没有传开,不过永乐驸马手下厨子是个老赌棍,我派赌坊的人请他吃酒,才打听到了这些消息。”
秀儿接着道:“那厨子得了两千两银子,不单不欢喜,还苦着一张脸,一直在念叨永乐驸马的好。”
那女子愣了愣神,片刻之后轻轻点头:“知道了。”
她,就是林琅在东市街上遇到的那位大小姐,慕容浅浅。
“浅浅......”
此时,山腰处突然传来一道叫喊声。
“爹爹。”
慕容浅浅连忙起身,款款而行,迎出亭外。
很快,一个身形臃肿中年男人顺着台阶走了上来。
他挪动着两条粗短的腿,腆着一个圆圆的大肚子,像一只蹒跚的鸭子。
走近了一些,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上肥肉颤动。
那台阶有些陡峭,奇怪的是,虽然走的很快,但这中年胖子却脸不红气不喘。
带着斗笠的牛车夫老余站在山脚,等到那中年人上了山顶,便转身离去。
慕容浅浅将中年男人迎入亭中坐下,那中年人看着矮几上的字,微微笑道:“我儿的字,越来越耐看了。”
他的脸又圆又大,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脸上的肉堆得像油团,整个看起来像一个慈眉善目的弥勒佛。
这中年男人明明一脸笑意,可站在一旁的俏婢秀儿,却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慕容浅浅俏脸一红,将桌上的字盖了起来,柔声道:“爹爹,何事找我?”
这时,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沉声道:“那人传来消息,三个月之后,动手。”
听到这里,慕容浅浅眼神一黯:“事成之后,女儿就要委身于他,对吗?”
“未必,先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吧。”那中年男人眼中一寒,沉声道。
“爹爹,这是与虎谋皮啊。”
慕容浅浅低声道:“一旦动手,不论成败,咱们慕容家的生死,都要攥在他人手中。”
“有些事情,爹爹必须要做。”
那中年男人苦笑一声,眼中有些萧索的神色。
慕容浅浅将那中年男人的手掌拉过来握在手心,柔声说道:“爹爹放手去做吧。”
那中年男人突然眼圈一红,一脸愧疚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
等到林琅将琅琊阁所有人都赶走,最后就剩下他一人坐在台阶上。
林琅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哒哒哒......”
直到院门口传来脚步声,林琅才抬起头来。
“姐夫,我想吃酒糟鱼了。”
秦王察觉到林琅抬头看着自己,他将嘴里的干果吞下肚中,朝着林琅咧嘴一笑。
酒糟鱼?
看到秦王,林琅没来由的露出一丝笑意:“此次,我若不死,以后殿下的酒糟鱼管够。”
“姐夫,本王觉得,父皇未必会将罪与你的。”秦王自顾自的在林琅身边坐下。
堂堂王爷,就这样跟永乐公主并排坐在台阶上,毫无威仪。
林琅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秦王的肩膀,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父皇以前也打过我母妃呀。”秦王认真道。
“......”林琅琢磨片刻,好像无从反驳啊。
......
不少天京城的百姓还围在公主府附近的街道上。
其实就是在等消息。
等着看皇帝会如何处置永乐驸马。
若是直接被枷锁给铐出来的,估摸着永乐驸马这一次是死罪难逃了。
若只是被皇帝下旨法办,不上枷锁,那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大家都很好奇,那位让天京城无数人亏银子的驸马爷,是何种下场。
很快,传旨太监的依仗,就到了永乐公主府门口。
来了,皇帝的圣旨来了。
远处的人群中,开始一阵阵骚动。
公主府的侍卫头领宋濂,带着一帮侍卫已经在府门口迎接。
一位老太监手捧着圣旨下了马车。
环顾四周,远处都是黑压压的百姓。
他突然眯着眼睛,微微一笑。
“请永乐驸马,前来接旨。”
这太监捧着圣旨站在府门前,很明显,是要让永乐驸马到门口听宣。
宋濂先是一怔,很快缓过神来。
看样子,永乐驸马是在劫难逃了。
在府门前宣旨完毕,然后直接被大内侍卫拿下,押往内务府处置。
“来人,去请永乐驸马。”宋濂窃喜不已。
在公主府侍卫赶到琅琊阁之时,林琅已经换洗完毕,独自一人坐在院中。
四名公主府的侍卫一脸冷漠,却也不敢对永乐驸马动手。
林琅脸色平静。
他不怕死,但也不想死。
谁不想好好活着。
想了想,还是带上了那把金如意。
若是天行皇帝执意要处死他,这把金如意,也未必能救他性命。
也不用那些侍卫催促,换了一身便装的林琅,当先走出了琅琊阁,往府门出走去。
出了府门,就看到远处占满了天京城的百姓。
看到永乐驸马现身出来,全场一片死寂。
林琅突然朝着四周抱拳,朗声笑道:“让大家输钱了,对不住了哈。”
“嘘......”
听到林琅的声音,周围响起一片嘘声。
若不是宫中的宣旨太监在场,怕是会有数不清的臭鸡蛋、烂青菜砸向林琅。
跟在林琅身后的宋濂眉头一皱,差点就忍不住怒骂出声。
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骚包。
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门口的老太监笑道:“杂家公事在身呢,驸马爷过来接旨吧。”
“得意时,认识公公,失意时,再遇公公,看来我与公公有缘啊,只是我再也没有结交公公的机会了。”
林琅点了点头,缓缓走了过去。
那老太监双眼微眯,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的神色:“驸马爷稍安勿躁。”
说着,那老太监将圣旨外抱着的黄色锦缎给掀开,露出一个金色的卷轴来。
“金轴?居然是金轴。”
“不是吧?金轴?怎么会是金轴呢?”
远处的人群中,一些见过世面的家伙,看着那老太监手中金色的卷轴,忍不住发出一道道惊呼。
站在林琅身后的宋濂,更是脸色微变,一脸惊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