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琢磨了一回这门真名唤做《九转灵火诀》的法诀后,叶青杨便知,这门法诀并不宜于修士修炼。事实上,若这门法诀由她命名,她定会唤它做《九转噬火诀》。
此法诀的核心在于“吞噬”,吞噬天地灵气以修炼;吞噬天地灵火以破阶;甚至是在不知不觉中吞噬修士的寿数、修为。也难怪于墨冲击金丹失败后,修为便节节倒退。
只因他已经遇到修为瓶颈,便如一个瓶子,即便你将它装的再满,里头所容纳的水也终究只有这么多。瓶颈不破,终究不能装入更多的水。在于墨了无寸进之后,玄赤每增长一分,便要多吸纳三分,如此一来,于墨的修为又怎能不倒退。
而当于墨的修为定格在筑基高阶后,他的灵气从此也就不会再发生任何变化。偏偏修真途中的每一个大阶皆是质变而非量变,玄赤既依赖于别人的灵气,自也不会再有长进。
心绪难明的看向玄赤,叶青杨道:“好了,我要服药准备疗伤了,你也自行修炼吧!”一面说着,叶青杨一面取过那只冰云青玉盒,朝玄赤指了指。
有些不情愿的跳进盒内,过得片刻,玄赤到底还是老实交代道:“怎么修炼?我不会!”
叶青杨怔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旋哑然失笑起来,她倒也并不嘲笑玄赤,只在脑中将《九转灵火诀》又细细忖度了一番,这才传念解释道:“‘火,燬也’即指火之特性;‘燬’即毁,言物入中皆毁坏也。火属南方,其像光明、灼热,呈蒸腾上升之势……”
这篇灵火诀用语古拙,微言大义,所幸并不十分晦涩。叶青杨出身修真世家,自幼便入了东演大宗古月宗修行,若论及底蕴,至少这洛城内绝无人能及她十一。她从前修的虽是木系功法,但修真一途,原就是一通百通之事,况到了金丹后,借由金丹之助,修士更可掌控五行,因此此刻她解释起这篇法诀来,虽不至鞭辟入里,倒也还算中规中矩。
常言说得好,一窍通则百窍通,玄赤原就是异火生灵,对于火性,自有它自己的一番理解。只是从前它所收的火奴也多是低阶散修,便偶有几个悟性甚的,因底蕴太差的缘故,也难自圆其说,功法不能理解,它自也无法修炼,便耽搁了下来。
直到后来,它偶然发现,若与修士同修,则可增长自身修为,便理所当然的用了。
又兼它属性奇异,那些火奴发现一旦与玄赤同修,则修炼倍增,杂灵根修士的修炼速度,更可媲美单双灵根时,自是欢喜不尽,只认定是天降机缘,压根儿不会多想。
等修炼到最后,发现寿数不对时,却已来不及再做什么了。如于墨这样的人,也只道是有机缘必有风险,只是自己无福,不能再更进一步罢了。
识海传念,一息万念。但叶青杨对这门法诀本不甚熟悉,这会儿一面传念解释,偶尔遇到生僻之处,还要略作思索,饶是如此,也不过一炷香工夫,便解释完成。
玄赤乖巧的坐在玉盒内,小小的火尖儿一动不动,似在思考着什么。叶青杨也不去管它,顾自取出清宁丹服了一粒。清宁丹约有黄豆大小,色呈银白,隐蕴幽光,细看之下,甚至能隐约瞧见那丹丸表面,正有三条细如蚕丝,似正蜿蜒流动的丹纹。
这丹纹,正是丹药品阶的一种体现。通常说来,二品丹药能有三条丹纹,已可称是极品;四条则可谓臻品。玄赤能炼出极品清宁丹来,确也证明了它炼丹的实力。
清宁丹入口即化,不片刻,便有一股温润滋养的药力自内腑升起,叶青杨忙以灵力为引,以此药力徐徐滋补着自己受伤的神识。功行三周天后,眼见药力将尽,她方才徐徐收功,然而下一刻,却忽然有一股灼热之气,自识海内的金兰契印中传来了过来。
叶青杨心下一惊,心知必是玄赤所为,当即睁开双目朝玄赤看了过去。这一看,她便是一怔。原来这会儿的玄赤已不再是先前那朵小小的火苗,不知何时,它竟已成了一只巴掌大小,通体燃烧着赤红火焰的小鸟。识海中,炽热的火属性灵力狂涌而来;而叶青杨的眼前,原先那只得巴掌大小的鸟儿的体型也正在不断膨胀,不过片刻,将将已有人头大小。
顾不得多想,叶青杨匆匆运起《抱朴归真诀》,试图将这狂涌而来、暴躁无比的火属性灵力引入正轨。灵力在体内急速奔腾,其速赛逾奔马,若非叶青杨神识强大,只怕真要控制不住这脱轨的灵气。一个大周天,仿佛只在瞬息之间,那火灵力起于识海契印,竟是完全不受叶青杨控制的又奔向了识海契印,仿佛老马识途,又似若百川归海。
叶青杨心下凛然,但她此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那灵力既是非要归去,她便也并不阻拦,只小心地归拢灵力,不使其重创自己的识海。然而下一刻,她却惊讶地发现,这股火灵力,已挟带着她的神识欢腾不已地冲入了一个她完全陌生的环境。
那似是一片赤色大地,无草无木,其上渠径蜿蜒,赤色沟渠浅淡,甚至时有断流,看去甚是荒凉。只是稍稍怔愣了一刻,叶青杨便猛省过来,这些沟渠,想来便是玄赤的体内经脉了。没想到,一朵小小的火苗,体内竟也别有乾坤。
她暗暗想着,神识却是丝毫不敢怠慢,控制着那道滔滔灵流直入沟渠。灵流入沟,瞬间便冲开了那原先那浅浅沟渠,带动沟渠内少量原有的赤色灵力一路澎湃向前。
灵流如此往复,源于识海,又归于识海,它诡异地将叶青杨体内的大周天与玄赤体内的大周天联系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循环,并以一息千里的速度快速流转。
无数玄奥的有关于火的信息碎片也因此乍隐乍现,时不时地冲击着叶青杨的神识,使得她对于火的理解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在急速增长着。
不由地阖上双目,心念随之一空,叶青杨迅速坠入无物无我的境地。
此刻的温晴,正默默坐在自己屋里,呆呆出神。
叶青杨从前说过的每一句都在她的脑海中翻腾。温家的人情冷暖、《人寿诀》的诡谲莫测、苍莽山脉中的血腥以及这段时日内在上清丹阁内学习医术时所感受到的满足。
我……该如何选择呢?她默默想着,一时难下定论。
屋外,有仆妇叩门,唤道:“顷小姐,七老爷来了!”
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心下虽是不快,温晴还是站了起来,开门走了出去。只是她才一出门,便见温朝正立在小院正中的天井内,朝着叶青杨所在静室张望,面上神色近乎惊悸。
温晴一怔,忙也跟着回头朝静室看去。下一刻,她已忍不住的张大了小嘴。静室之内,此刻竟有赤色彤光耀眼生辉,看得久了,温晴竟被那彤光刺得两眼生疼,双泪横流。
不敢多看,她急急地闭了眼。然而即使阖上眼皮,她的眼前仍是赤红一片,匆匆别过脸去,这才觉得好了些。耳边,温朝略带颤抖的声音已响了起来:“是青杨……在静室吗?”
温晴嗯了一声,忽然之间便想起了今儿叶青杨带回来的那朵小小的火苗。
难道……会是它?
这么一想之后,她心中不安更甚,忍不住快走几步,想到静室跟前去探一探。温朝见状,忙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神色凝重道:“莫要过去,那静室左近灵气狂暴,已然成涡,你若上前,必被绞入,到时莫说是你一介凡人,便是七叔我,也撑不过一个回合!”
温晴急道:“可是姐姐……”
温朝平静道:“修途凶险,危机四伏,险阻重重。既入之,则生死无尤。晴丫头,你要知道,这修途可不是那么好入的!”说到最后,却已带了几分感喟之意。
温晴为之默然,而后却又忍不住朝静室方向又看了一眼。看过一眼后,她又忍不住子再看了一眼,而后不无惊喜地叫了起来:“七叔,看!那红光像是淡了!”
温朝闻声,便也凝眸看了过去,而后慎重点头道:“是淡了,且灵力似乎也温驯了不少!”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朝静室方向紧走了几步。
他们的感觉也并没有错,静室内的彤光的确已渐渐暗淡下去,现如今发出的光芒,大约也就如同屋内点了一盏明灯一般,柔和而不刺眼。若非直到此刻,温晴双眼仍觉有些刺痛的话,她几乎便要以为自己才刚是看错了。
温朝轻吁了一口气,问道:“你姐姐今儿才回来,怎么就弄出这事来了?”
温晴并不回答,只偏头看一眼温朝,反问道:“姐姐才回来不多时,七叔怎么就知道了?”温朝并非闲人,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知叶青杨已回洛城的消息,这本身就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