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追似笑非笑的看着白小纯。“那你倒是叫他们出来。”
“你若是叫不出来,我可就要硬闯了!”
白小纯心中惊恐不已,但脸上仍旧是强撑着,对方展露出来的气息无比强大,甚至连师父留下的底牌,都不一定能够打得过他。对方显然是神通境以上。
想象昔日也算在宗派界有头有脸的门派,今天已经沦落到一个小小的神通境都敢打上门来,白小纯心中不由得一片悲愤。
“该死的乾元派,我、我跟你们拼了啊!”白小纯持剑一抖,猛然朝着沈追冲过去。
沈追微微后退一步,伸出两根指头,轻轻一弹,顿时就将白小纯的剑尖弹开。
对方用的剑,不过是三阶灵兵,连神兵都没一把,若不是沈追故意控制力道,恐怕这一击之下,就是剑碎人亡了。
“停手。”沈追并没有想交手的意思,只想问个明白。
“啊啊,你给去下去吧!”白小纯虽然明知不敌,但却仍旧不肯后退,再度冲上来。
沈追眉头一皱,顿时威势展开,白小纯顿时完全动弹不得。
“他、他至少是神通高阶……”白小纯面如死灰。
其实倒也不是白小纯弱,相反他剑法精湛,在灵桥境中算得上天才,然而双方境界差距太大,被恐怖的天地本源束缚之下,白小纯根本挣脱不出来。
“要死了么……也对,早该跟师兄他们一起去死的……”白小纯心中万念俱灰。
然而料想中的毁灭攻击并没有降临,相反,白小纯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洗刷自己的肉身,将刚刚受的伤势恢复。
“嗯?”白小纯睁开眼睛,“你、你在干什么?”
“你叫白小纯是么,听我说,我不是你的敌人,也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宗门。”沈追轻声道。“你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可以了,明白吗?”
“要杀就杀,要剐便剐!”白小纯视死如归道。“我是绝对不会向乾元派低头的!你休想从我这得到师父的下落!”
沈追皱了皱眉,这白小纯倒是意志坚定,看来只能用幻术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一切了。
就在沈追想要施展五行幻界的时候,突然——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大殿内传了出来。
“小纯、带、带他进来。”
“师父!你别露面,快躲起来。”白小纯慌张道。
“无妨,你带他进来。”声音再度传出,这一次清晰了许多,也更加有力。
“是。”白小纯恨恨的看了沈追一眼,尔后一言不发的冲进了大殿内。
沈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尔后也紧随其后。
青阳殿很简朴,甚至称得上简陋,就只有光秃秃的几个大柱子,只有祭拜神像的三香六案,还算整齐干净。
沈追走进大殿一看,却发现说话的根本不是人,而是当头的那一座神像。
怪不得之前自己并未发现有人,这仅仅是附于神像上的一丝神念在传音。
“贫道青阳子,敢问阁下来自何方,上我青阳殿又有何事?”神像开口问道。
“青阳子,你可认得此令?”沈追从怀中掏出一枚印信,这是武安军中联系暗子的独特令牌。
“嗡~”神像内的神念明显异常波动起来,像是愤怒,也有不甘和无奈。
良久之后,神像这才开口问道:“你、你这枚印信,是从何而来!你到底是谁!”
“你只需认或不认。”
嗡~神像上突然浮现出一道光芒,尔后光芒形成一道老者的虚影,出现在沈追身前。
仔细端详片刻,老者叹气的拱了拱手道:“青阳子见过上使。”
见对方承认,沈追顿时沉声道:“既然认得,为何不现身?”
“上使见谅,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哦?此话怎讲。”
“老朽的肉身已毁,神魂受创,只能藏于界域内的山门大阵中养伤。”
“你堂堂一个二流宗派之主,怎么落得这般田地?”沈追问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老者拱了拱手道。“纯儿,开启通道,带上使进来。”
“师父,他……”白小纯忍不住道。
“快去!”老者喝道。
“是。”白小纯连忙拱手,尔后朝着沈追道。“请跟我来。”
白小纯不过是灵桥高阶,而宗主青阳子,据记载也不过是神通巅峰。沈追如今的实力,自然不惧任何陷阱,当即就跟着白小纯进入了后殿。
后殿往下有一面高墙,有四座矮一截的神像矗立。
当白小纯在神像前咬破指尖,滴在祭台上后,那四座神像便齐齐发射出一道白光,没入那墙壁内,使得墙壁裂开,露出一个充满灰气的通道。
“这就是通往九幽界域的通道?”沈追心中暗道。
青阳宗的这座法阵通道,倒是有些奇妙,他刚才都没有看出什么特殊之处。
“请进。”白小纯伸手道。
沈追也不以为意,当即踏入那传送通道当中,白小纯紧随其后。
“呼呼~”耳边有大风吹过,尔后斗转星移,时空变幻。
片刻之后,沈追发现自己已经落在了一处高台上。
周围是灰暗的灯火,这是在一座宽敞的大殿内。殿内布置,和先前所见的青阳殿如出一辙。
神念迅速展开,沈追扫过周围地形,发现此处果然不再是大千世界。
跟着白小纯出了大殿,又往别处飞行了片刻,沈追俯瞰下方。
发现山仍旧是那座山,不过却高大了许多。
这里也不止一座山峰,不止一座青阳殿,而是有诸多殿堂庙宇,亭台楼阁。
虽然鲜少有人居住,但仍旧看得出当初的青阳门的规模不小。
一直飞到一处云雾缭绕的孤峰上,白小纯才停下来。
沈追环视周围,这孤峰上,面积极少。只有简朴的院落,一汪池水,池水旁长着一颗枯萎的滕树。
“师父,人已经带过来了。”白小纯朝着院落内拱了拱手。
“纯儿,你带上使进来。”老者的声音传出。
沈追和白小纯推门而入,很快就见到了青阳子。
他的神魂藏于一件身穿银甲的高大傀儡中,不过这银甲道傀,胸口上有一道极深的裂缝,周围还有无数剑痕,下面的双腿也只剩下一只。
“这是巨神兵?”沈追看着那银甲傀儡问道。
“上使好眼力。”银甲傀儡口出人言。“这正是五阶极品巨神兵,只可惜受损太重,而我已经无力将它修复。”
“青阳门到底发生了什么?”沈追皱眉道。“虽然青阳门历来核心弟子不过千,但如今你这青阳门,连一百个灵桥境都没有。”
“而且我听说你还有两个弟子,都是神通境,为何不见他们人?”
“嗖~”一颗蜃楼珠从巨神兵体内飞出,沈追一把将其握住。
青阳子叹气道:“惨烈之事实在不愿回想,上使一看便知。”
蜃楼珠有记录影像、战斗画面的功效。高级的蜃楼珠,还有记录传承的效果。
通常宗派界会以此来交代重要信息,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世界之心这种宝物,就连传承水晶球,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奢侈品。
一丝神念沉入蜃楼珠,片刻之后,沈追回过神来。沈追看了一眼青阳子,心情复杂。
二流宗派青阳门,在九十三年前,就被军中的尊者水轻柔布局,送进来了三位资质上佳的军中天才,成为了外门弟子。当时这三人不过是先天境界。
随后就是漫长的潜伏,有尊者相助,每一次这三名弟子外出历练,回来之后都会功力大进,修为暴涨!
一年一年过去,这三名弟子也慢慢从外门弟子,做到内门弟子,再成为了核心弟子。
然而修炼无坦途。
即便是有军中助力,最终也还是发生了意外,三名弟子中,唯有这位原本为叫方子游的弟子,成长了起来。其余两人都半途夭折,死于冒险闯荡。
最终在三十年前,青阳门的上任掌门陨落,由已经修炼到神通巅峰的方子游继承了掌门之位,成为新一任的青阳子。
原本布局到这里,水轻柔尊者是不愿意方子游继续潜伏的。
毕竟,从先天境拜师算起,到三十年前,不过短短六十年,就从先天境修炼到了神通巅峰,这种资质,已经堪称天之骄子,有尊者之姿!
早在四十五年前起,军中就多次有意让方子游带领青阳门集体回归,有此大功,方子游前途当然是一片大好。
然而,是人就有感情,不是麻木的机器,在青阳门潜伏几十年间,上任宗主对方子游是倾囊相授,视若己出。
方子游也对青阳门生出了感情,不愿意辜负师父的嘱托,断送掉青阳门基业传承。
毕竟一旦回归,想要从宗派界腹地,将所有青阳门弟子带回去,那是痴人说梦,必然要抛弃一部分人。
况且,也有一部分,是不愿意背井离乡,投靠朝廷的。
军令难违,师命亦是不可辜负。
于是方子游便选了个折中之法,自己留在青阳门中,继续担任掌门,教导弟子,不让传承断绝。同时为军中悄悄传递情报,成为武安军在宗派界的情报站。
但现实是残酷的。
宗派界想要扩充,就必须要争。
杀戮别的宗派,抢夺地盘,为了资源不择手段这是司空见惯的事。
然而青阳门此前就以名门正派自居,不行恶事,极少抢夺地盘,杀人夺宝。
在方子游成为掌门之后,又断了入境掳掠周民这一项人口贩卖、扩充基层人数的道路。
三对宗派联盟的调动,乃是阳奉阴违,只出工、不出力。
这样一来,所获得的资源就大大减少。
在整个九幽界域残酷的竞争制度,以及宗派联盟的统治下,青阳门出淤泥而不染,门内整体实力反而很快的衰弱了下去,只有方子游一人的修为,算是顶尖。
终于在十五年前,青阳门就被新崛起的三流宗派乾元宗给盯上了。
乾元宗屡屡挑衅青阳门,蚕食青阳门之地盘、杀戮青阳门的弟子,两边陷入了长达十余年之久的明争暗斗中。
一路溃败的青阳门只能龟缩一地,门人数量减少,对外面的灵矿资源更是无力控制。
在十年前青阳门与武安军断了联系。
随后又在去年,削弱到一定程度的青阳门,被乾元宗发起了宗门升格挑战。
两大神通弟子战死,青阳子重伤而归,门人弟子四散而逃,剥夺了二流宗派的资格,一应资源,全部被宗派联盟判给了乾元宗,只余下九幽界域内仅有的小块地盘苟延残喘。
如今,青阳门上下,灵桥境弟子只剩下一人,就是这白小纯。也就是方子游只剩神魂之事还未被知晓,所以才坚持到了现在。
可他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毁灭也只是迟早的事。
蜃楼珠中,便是青阳子留给白小纯的遗言,也是他为白小纯考虑的后路。若有不测,可拿此珠越过沧澜江,逃到武安军中。
凭借着方子游的数十年的苦劳,白小纯在水轻柔尊者那里,或许还能活下来。
看完这些沈追心中有些复杂。
如果他一心投靠宗派联盟,不至于混得这么惨。
而如果他能及时抽身,有武安军栽培,功劳傍身,现在至少是一殿之主。
方子游卧底数十年,与武安军贡献了很多情报,报答了水轻柔尊者当年的救命之恩。
而他也坚守了对其师父和宗门的诺言,没有放弃门人子弟,舍身守护,算是还了青阳门对他的养育之恩。
只是时也命也,大局如此,容不得他既尽忠也尽孝。
最终走到了这一步田地。
“方子游,本官问你。秘卷上曾有过数次派人来联系你的记录,但他们都找不到你青阳宗,这是为何?”沈追问道。
方子游点了点头道:“当时属下已决定与宗门共存亡,如若联系尊者,军中必会派人营救。”
“为人弟子不能带领宗门走向辉煌,为军效力,却不能尽全力。”
“下官心知辜负了水殿主的期望,不敢辩驳。”
“那你为何去年又露面与世,重新出现在军中谍报名单之上?”沈追目无表情问道。
巨神兵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尔后又用残肢单膝跪下,颤声道:
“小纯生性纯良,从不作恶,我视若己出,也是我青阳门最后一个传人。”
“如今青阳门得罪了乾元宗……他在宗派界……活不下去。”
“属下放不下心中执念,只求将军能够看在属下为军中效力数十年的份上……带白小纯回军中,给他一条活路。”
白小纯满脸惊恐,噗通一声跪下,膝行至巨神兵身前,呜咽道:“师父,我不走,我不想去武安军。”
“方子游,军中培养你,同样是花费了无数心思和资源。你自十年前起就故意断了与军中的联系,如今你又提此要求,最终还是选择为青阳宗尽孝,选择了无视军令,你可知罪!”沈追冷冷喝道。
巨神兵一摇一晃,残肢跪倒在地道:“下官知罪,甘愿受罚。”
“本官问你,若是可重来一次,你当如何选择?”
方子游避而不答,只是恳求道:“请大人带走白小纯。”
“那倘若让你以死谢罪,本官才肯答应送他一条生路,你也愿意?”
“下官愿意。”青阳子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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