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师再出现在张晨的办公室时,带来了一张纸,他把纸交给张晨,面都是英文,张晨也看不懂,马老师郑重其事地和张晨说,这是我让美国公司传真过来的,确认你们公司的主页已经网的证明。
“张总,您现在可以打电话,让您国外的朋友验证一下,是不是可以在网找到你们了。”
张晨笑道:“不用打了。”
“为什么?”马老师问,“就和次说好的一样,国际长途的费用,由我来出。”
张晨继续笑道:“我知道我们的主页,已经网了。”
“张总您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已经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已经有人打电话过来了?这么快?哈哈。”马老师坐在那里,乐得拍起了手,好像这电话是打给他似的,或者说,比打给他更让他感到兴奋。
“是不是有效果,张总?”
张晨点了点头,和他说:“虽然现在还没有谈成一笔生意,但我相信是有效果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张晨桌的电话响了,张晨一接起来,里面就传出了郑慧红的叫声,虽然她很兴奋,但说话的声音还是嘤嘤嘤嘤的,张晨一听是她,干脆按下了免提键:
“张总,张总,我网了!我看到我们公司了!我们公司,真的在网了!”
“太好了!”张晨说,“郑慧红,它长什么样的?”
“它长得长得……哎呀,张总,我也说不清,反正就很好看就对了。”郑慧红说着,张晨笑了起来。
马老师奇怪了,问张晨:“是不是你们三堡那小姑娘?她在哪里的网?”
张晨有些得意地说:“我派她去北京的网,现在在中科院的自动化研究所。”
“张晨,等等啊,叔叔他把照相机找出来了。”电话里传来了孙猴的声音,“他把你们公司拍下来,让小郑带回去。”
“好好,谢谢猴,也帮我谢谢叔叔!”张晨知道,这叔叔应该就是孙猴同学的父亲,那位所长。
“不客气,张晨,小事一桩。”孙猴说。
“孙猴,对你们是小事,对我们可是大事,谢谢你们!”张晨说着,马老师在边不停地点头。
“张总,我还给我们公司申请了电子邮箱,我给几个客户都写了电子邮件。”郑慧红继续说,“叔叔人很好,他说,要是客户给我们回电子邮件了,他就打印出来,传真给我们!张总,我会发电子邮件了。”
马老师凑过来说:“小郑,恭喜你,你可能是杭城甚至我们浙江,第一个会写电子邮件的人。”
“马老师,是你吗?”郑慧红问。
“对,是我,我在你们张老板这里。”马老师说。
张晨看着马老师,奇怪了,问道:“你也不会发电子邮件?”
马老师摇了摇头:“网都不了,我怎么可能会发?”
“那你和美国公司的联系?”张晨问。
“打电话,写信,发传真。”马老师说。
张晨听到电话里,那个叔叔好像在和孙猴说:“他们浙江人,这赚钱的脑子真好使,网都不了,就做起网的生意了。”
“是的,温州人连普通话都还不会说,就全国跑了,那天一个到我那里推销名片盒名片夹的,我们要靠在纸写,我才能真正听懂他要说什么。”
孙猴说着,这边,张晨和马老师都笑了起来,马老师说,温州人何止跑全国,英文字母都认不全,就跑全世界去了,我在美国,就碰到做生意的温州人,不会讲普通话,更不会讲英语。
挂断电话,张晨叫过来赵晶晶,让她把两万块钱给马老师,马老师临走的时候,和张晨说,张总,要是那电子邮件传真过来,张总你能不能传真给我一份,我也想看看电子邮件是长什么样的。
张晨说好,到时候,我让郑慧红去找你,让她告诉你她是怎么写电子邮件的。
“那太好了!”马老师叫道。
……
刘立杆盯着墙的地图,他看到了穿过城市的一条河,这条河的一头在环城北路中断了,本来,它是连着环城北路那边的江南运河的,另外一头,到了河坊街也中断了,断的地方就叫断河头。
这条河名叫艮山河,因为它和江南运河的连接处,是原来的古艮山门。
艮山河在地图是淡蓝色的,但它实际是黝黑的,而且臭,是一条臭河,只有对蚊子和老鼠来说,这里才是天堂。
艮山河本来就是一条断头河,连接着江南运河的那一头,当年改建环城北路的时候,又把它埋到了地下,只有两根涵管和江南运河相连,这涵洞年久没有清淤,一半被河底的淤泥堵塞,还有一半,被河面的垃圾和水葫芦堵塞。
运河的水质本来就差,到了这里,就更是只能用不忍目睹来形容了。
加四周工厂和居民区的下水道,把出口都修到了艮山河里,把这里直接就变成了一条城市的排污河,艮山河边,还一字排开浙一、浙二和杭三三家大医院,他们很多医疗垃圾的最终去处,也是在这里。
艮山河穿过市区,但河的两边一片荒芜,更像是郊区,连这里菜地里农民种的菜,叶子都会枯萎,何况是人,大家都是,能离它多远就离它多远,隔了五六十米远的房子,朝向河这边的窗户也是不敢开的。
连卖菜的要是让人知道,你的菜是种在艮山河边的那几块菜地里,那连菜都会无人问津。
夏天的时候,艮山河看去很好看,河面是一层厚厚的水葫芦,看去绿油油的一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是一片洁净的草地,知道的人都知道,这绿色盎然之下,才真正是藏污纳垢的所在。
到了秋冬,水葫芦们告别这个世界,都沉入河底,两边河岸,稀稀落落的几棵柳树,也被秋风撸尽了所有的树叶,整条艮山河,看去就是一派的凄凉。
一阵秋风吹来,把河里的恶臭吹向了解放路、庆春路和风起路这几条杭城的主要街道,接近艮山河两岸,这片城市里的荒野的人们,就赶紧加快脚步,要逃离这片恶臭,但它竟能追逐着街的人,追出去很远。
要是用“臭名昭著”去标注一个地方,杭城人会毫不吝惜地把它留给艮山河。
刘立杆站了起来,走出办公室,走下楼去,他和雯雯倩倩说,走。
倩倩问:“去哪里?”
“带你们去看风景。”刘立杆说。
雯雯和倩倩坐了刘立杆的虎头奔,刘立杆开着它,到了浙一医院的停车场,雯雯和倩倩奇怪了,问,我们到医院里来干嘛?谁住院了?
刘立杆说:“你们不需要检查检查我的枪有没有走火?”
“滚!”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骂道,刘立杆大笑。
三个人下车,刘立杆带着她们出了医院大门左转,走了没有几步,就闻到从艮山河那边飘过来的臭气。
他们走到了和解放路齐平的万和桥,雯雯皱着眉头叫道,到这里来干嘛?
“工作,别啰嗦。”刘立杆骂道,雯雯就不响了。
这两个人,虽然不好对付,嘴不饶人,但你要和她们说工作的时候,她们还是会分得出轻重的,让她们去完成什么任务,哪怕这任务再困难,她们也没有二话。
这个时候,艮山河,水葫芦还没有长出来,但水面已经是一片绿色,飘浮着薄薄的一片绿萍,河两边的石磡年久失修,有很多地方都已经塌圻,刘立杆从万和桥边的杂草里,找到了一条路,走出去没有多远,路就没有了。
雯雯和倩倩没有跟着他下来,刘立杆走回去,三个人站在万和桥,朝两边的艮山河看,雯雯说:
“你他妈的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沿着这条河走一遍。”刘立杆说。
“路都没有,你怎么走?”雯雯问,刘立杆挠了挠头,他也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走。
“从河走。”倩倩说,“走走,车车,回公司。”
刘立杆瞪了她一眼,骂道:“回公司干嘛?”
“去拿钥匙啊,猪,那艮山电厂的大门钥匙,你放车了?”倩倩问。
对哦,刘立杆想起来了,艮山电厂就在这艮山河边,而艮山电厂,自己已经买下来了,只是那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只能保护性开发,不能拆,艮山电厂靠艮山河有一个码头,刘立杆想到,当初的人挖这条断头河,会不会就是为了给艮山电厂运煤用的?
他们回到了公司,拿了艮山电厂的钥匙,开去了艮山电厂,进了大门以后,刘立杆把车一直开到了靠近艮山河的码头,到了这里,刘立杆大喜,他看到码头的岸,底朝天架着一艘小木船,木船已经很旧了。
倩倩绕着船转了一圈,前后看看说:“没事,这船还能用。”
刘立杆奇道:“你怎么知道?”
“我家打鱼的,你说我知道不知道?”倩倩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不错不错。”刘立杆笑道,“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还碰到一个专家。”
雯雯和倩倩两个人一头,刘立杆一个人一头,三个人把小船翻了过来,地散落着几块舱板,倩倩把它们也扔进船舱。
三个人把船抬到河边,把船滑进了河里,倩倩用手拉着船帮,让他们两个船,等他们船以后,倩倩也最后了船,倩倩的双手一放开船帮,船就左右摇晃起来,雯雯吓得大叫,身子扭来扭去,她身子扭动得越厉害,船就晃动得越厉害。
雯雯的脸色铁青,已经在大呼救命了。
“死逼,不要动,快蹲下来!”倩倩骂道,雯雯赶紧蹲了下来,没蹲稳,船晃了一下,她“啊”地一声大叫,一屁股坐在了船舱里。
倩倩骂道:“好了,死逼,就坐在那里。”
船没有船桨,倩倩从船舱里拿过一块舱板,在水里划了两下,船马就平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