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有个菜农来锦衣卫卫所送菜,卫轩藏在他装菜的驴车上,用麻袋盖住自己,混出了卫所,一直出城好远才下车。
他在城外忙活了一整天,天快黑的时候,他才跟着一辆进城的牛车进城,藏在牛车的柴草堆里,没有任何人知道。
要问这些赶牛车和驴车的人为什么要帮卫轩,因为锦衣卫的身份很好使,一亮出自己的锦衣卫腰牌,谁敢不帮他,连钱都不敢收。
没有人知道卫轩这一整天出去干嘛了,只有卫轩自己知道,他回到卫所的时候,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今天出去,其实很冒险,若是在外面遇上了何坛主,那真的非常不妙,不过现在好了,有了今天的部署,他相信,对付何坛主,有九成的把握,接下来就是要引何坛主现身了。
第二天,卫轩也随着大家四处闲逛,喝茶听评书,吃饭,晚上甚至还跟罗小天去青楼听了点小曲,看起来很惬意,其实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四周,特别是一些犄角旮旯便于藏身的地方。
不过一整天下来,卫轩并没有发现何坛主,第二天,卫轩决定再试试,去车行租了一辆马车出城,行出城不到三里,他假装吐痰,朝后方瞟了一眼,终于被他看到了,后方有人跟随,距离他有一里多远,虽然不能确定对方身份,但卫轩觉得那人有六七成的可能就是何坛主。
卫轩怕被他追上,便加快了速度,同时口中轻轻自语:“听王山说,那姓何的虽然逃脱了锦衣卫的围剿,但却受伤不轻,背部和腰部被砍了三刀,右肩还中了一箭,这么重的伤,短时间内不会恢复,我赶车,他徒步,以我现在的速度,他应该追不上,只能尾随,这里距离目的地大概还有十里远,长时间奔走,会引发他的伤势,甚至还会导致伤口开裂,战力会大大折损……”
卫轩为了对付何坛主,当真是做了周详的部署和计划,算好了一切因素。
后方那个跟踪者,确实是何坛主,坛主只是他在白莲教的临时职位,他本名叫做何非凡,何非凡武艺不错,脚力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他在官道之上快速跑着,追赶卫轩的马车,始终保持距离马车一里远,并不急着上前,毕竟官道之上时常有人经过,并不是上佳的动手场所,他需要等待时机,一个优秀的猎手,一定要有耐心。
但他跑着跑着,便没了耐心,因为伤口处的疼痛感越来越强,明显感觉包扎之处有湿润感,似乎又裂开了,这让他很苦恼,他想放弃跟踪,但又不甘心,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只怕就没有了,他只能咬牙继续追赶卫轩的马车。
终于,卫轩进了一个浓密的树林,进树林不远,就降马车停在一株大树旁,往前步行而去。
何非凡在林间穿梭,终于看到卫轩了,只见卫轩正在用一柄小铁锹刨土,何非凡见他刨土,心中奇怪,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躲在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后面偷看。
只见卫轩刨了一会儿土,忽然开心地丢下铁锹,从土坑里拿出一只小盒子,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只珠子。
何非凡看到这枚珠子,顿时双眼放光,这可不就是他们白莲教的圣物琉璃宝珠嘛,他想要上前杀人抢珠子,但刚欲抬脚,却又收了回来,低声自语:“我身上伤口又开了,只怕无法将他立刻制住,他此刻靠近河边,若是他情急之下将宝珠丢入河中,或是以此来要挟我,那岂不糟糕。”
卫轩所处的位置靠近一条河,只需随手一掷,就能将珠子投入河中,这条河近三丈宽,水也挺深,珠子若是被投入河中,就算是神仙下凡恐怕也难找到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何非凡便不敢轻举妄动了,打算等卫轩离开河边再说。
卫轩捧着珠子在那得意地笑,乐的跟傻子似乎的,然后隐约听到他自语:“白莲教的人如此看重这珠子,这定是个好宝贝,估计能卖个好价钱,嗯……暂且先不带回去,免得被其他人看到,等离开四川之前,我再来取出来,带回京城去卖了。”他说罢欢欢喜喜地将珠子放入盒中,又将盒子置回土坑内,然后开始填土,再将土踩实,在上面踩实,最后再铺一层枯树叶在上面,掩藏得天衣无缝,这才放心转身离开。
何非凡见卫轩把珠子又埋回土中的时候,有上前杀死卫轩的打算,但他还是忍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卫轩暂时不准备带走珠子,那还是趁他离开后,自己上前挖了珠子走人,反正他的目的就是弄回宝珠,何必多生事端。
待卫轩离开,何非凡又等了片刻,确定卫轩已经走远,他才走大树后面出来,快速朝卫轩埋珠子的地方走去,眼看就要到达埋珠子的地方了,忽然,他只觉脚下一空,顿时心中暗叫糟糕,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咔嚓”一声,何非凡从地面消失,掉到了一个大坑里,然后便是“哗啦”一声,坑里全是水,而且很深,水面与他胸口持平。
何非凡此刻吓得脸色发白,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如此大坑,他抬头向上望,这坑足有两人高,若在平时,倒也难不倒他,但现在坑里有四尺多深的水,大半个身子泡在了水里,根本无法发力或是跳跃,而坑的两侧泥土也被浇过水,滑不溜手,无法攀爬。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何非凡不断努力,想要往外爬,双手十指紧紧扣入泥土中,但又一次次地滑回水中。
过了片刻,坑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何非凡心头震颤,随后便看到一张脸出现在了坑洞上方,是卫轩!
卫轩蹲在坑上方,微笑望着何非凡,摇手打招呼:“嗨!你好啊,咱们又见面了。”
“哼!”何非凡冷哼一声,咬牙道,“卑鄙小人,居然使出如此下作招数。”
卫轩笑道:“确实下作了点,不过有效就行,若我没记错,你应该是姓何,似乎还是什么坛主,我说的对吧?”
何非凡没有吭声,脸色阴沉的好似要滴水。
卫轩又道:“在何府的时候,我便是被你擒住,然后折磨杀害,好在……我命不该绝,现在该轮到我报仇了。”
何非凡双眼一眯,冷然道:“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似乎太小看何某了!”
他话音刚落,忽然扭身,左手一甩,一枚铁镖朝卫轩胸口飞来,卫轩吓得想要闪避,但如此近的距离,对方又是高手,他根本无法闪避,直接被铁镖击中胸口,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何非凡见一招得手,得意冷哼:“还是太嫩了点。”说罢从腰后又掏出一枚铁镖,在泥土壁上挖洞,想要以这些洞为落脚处,这样就能爬出来。
他这个方法果然有点用,在土壁上掘出几个洞后,双手扣住洞,终于让身体离开了水面,往上爬了三尺多,只要再掘两三次的洞,就可以爬出这个坑了。
然而,正当他暗自欢喜时,头顶忽然一块大石头落下来,正好砸中他脑袋,他闷哼一声,直接掉落在水中,仰面浮在水上,已经昏死了过去,头顶鲜血直流,瞬间将水坑里的水染红。
卫轩再次出现在坑洞上方,探着脑袋往水坑里看,看到已经昏死的何坛主,不禁冷哼:“嫩的是你,小子。”虽然他这身体的年龄是十八岁,但他前世可是三十三岁的中年人了,叫这何坛主一声小子,并不过分。
卫轩也不知何非凡是死是活,但看他头部的流血速度,似乎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毕竟那块石头可不小,武艺再高,难道还有金刚不坏身不成。
卫轩跑到河边找出早已藏在那里的铁钩,将何坛主钩了上来,拉上来后,一探何坛主的鼻息和脉搏,还活着,不过很虚弱。
何非凡这时也缓缓睁开眼,吓了卫轩一跳,然而何非凡此刻伤势太重,已经有气无力,望着卫轩,张嘴说了一个字:“你……”
然后又昏死了过去。
见他这番模样,卫轩终于放心了,用绳子将何非凡手脚捆住,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些衣服为其包扎头部伤口,先止血再说,至于他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若是抓的活的,大功一件,若是死了,功劳也不小。
卫轩挖出盒子,然后从怀里取出一片圆圆的铁片,丢在一旁,庆幸自语:“幸亏我做了足够的准备,若不是这护心镜,只怕我现在已经凉了。”他说罢将宝珠从盒子里取出来,珠子塞进怀里,盒子丢入河中。
望着缓缓流淌的河水,卫轩淡笑着说道:“你这条河,我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名,但我却要感谢你,因为你帮我大忙了。”
卫轩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选在河边为计划实施地点,不是偶然,是经过他仔细推敲的。
首先,在河边,就算事情失败,他可以游泳逃跑,卫轩从小在海边长大,游泳技术非常好,他就不相信这何坛主不仅武功高强连游泳技术也那么好。
其次,在河边,把水引入坑中也非常方便,而且一旦发生变故,卫轩还可以威胁何坛主,怎么威胁,正如之前何坛主所想那样,把珠子丢进河里,当然不是真丢,以此来威胁,珠子宛如人质。
想着自己这一系列的计划,卫轩心中颇为感慨,虽然成功了,但也确实十分惊险,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才来这个世界不到十天,但所经历的事情,却让他惊心动魄,前世活了三十多年,都没这些天的经历刺激,这怎能不让卫轩唏嘘。
卫轩也知道现在不是唏嘘感慨的时候,扛起何非凡,回到马车上,先搜出何坛主身上所有的东西,单独放一旁,然后便驾车出了树林,往回行去。
回到锦衣卫的卫所,卫轩刚进门就叫人去通知齐百户,他擒住了白莲教逃脱的头目,这消息顿时惊动了众人,一时间传遍了卫所,许多人纷纷赶来瞧热闹。
没过多久,齐百户快步来到前院,卫轩已经把何非凡卸下了车,丢在地上,何坛主的随身物品,则放在旁边。
齐百户三两步上前,看了何坛主一眼,何非凡的伪装早已被卫轩卸去,齐百户一眼便认了出来,确实是那天逃脱的匪首,他不禁震惊地望着卫轩:“你擒住的?”
卫轩行礼道:“回百户大人,是属下擒住的。”
“你一人?”
“回大人,属下一人将他擒住的。”
齐百户虽然感觉难以置信,但现在也没空深究,蹲下身来探查了一下何坛主的伤势,发现何坛主伤得极重,顿时蹙眉,他起身想了想,然后道:“王山,你带人将他先关入大牢,严加看管,罗勇,你去偏院请朱先生立刻去牢中,为他医治,务必要保住他的性命,此人将是我们此次来四川最大的功劳!”
“是!”两位小旗纷纷领命,王山带人抬走了何坛主,另外一个叫做罗勇的小旗,则去偏院请大夫了。
何坛主被抬走,遗留在一旁的物品则变得格外醒目,齐百户蹲下身来翻看这些东西,边看边问:“这些都是从那反贼身上搜出来的吧?”
“回大人,是的!”卫轩高声回答,他现在立功了,说话都有底气,嗓门大了许多。
何非凡的随身物品也不多,一个钱袋,里面有不少碎银和碎金,一个牛皮纸包裹的书籍,叫做《白莲圣典》,里面内容记录的都是白莲教的教义,是白莲教教徒传教用的,由于有牛皮纸包着,只被水浸湿了一点点,另外还有十几枚铁镖,竹管一根。
齐百户拿起竹管看了看,只见这竹管大约指头粗细,三寸来长,敲了敲,内部中空。
卫轩这时壮起胆子道:“大人,属下看过这东西,里面似乎有东西,属下不敢僭越,没敢打开。”
“嗯。”齐百户点了点头,用力拧了一下竹管,果然拔开了竹管的塞子,然后从里面倾倒出一卷纸。
齐百户顿时双眼放光,不用想也知道,这极有可能是白莲教教徒之间的通讯信件,或许其中会有非常重要的信息,于是他立刻展开。
小小一卷纸,展开却不小,宽两尺,高一尺,纸很薄。
但齐百户望着展开的纸,却傻眼了:“怎么会……没有字?”
众人闻言尽都惊讶,卫轩也是一愣,觉得这不太可能。
齐百户倒也不吝啬,将纸示与众人看,果然,只见纸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