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伟独自一人坐在一棵大柳树上,借着一
那些与他年龄相仿,都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们,围着一张布示正在高声议论,有的人兴高采烈、手舞足蹈,也有的人小脸皱巴巴的,愁眉苦脸。
布示是用一张黄纸写,戈伟早就看过了,是一张榜单。
高兴的那部些小孩,是因为他们的名字被写在了前面,那代表着成绩优秀;不高兴的那部分就恰恰相反,他们的名字排在后面,成绩简直糟糕透了。当然,榜单上少不了“易尘”这个名字。只不过,易尘这两个字,却是排在后面的——最后面。
戈伟已经能够确定,这里是易尘的记忆。或者说,是一场梦境。
而他,不知怎么,陷入到易尘的梦境里来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这是易尘的师父云雷子给他下的结论。响起这个,戈伟还是一阵想笑。没想到易尘小时候也有这么糗的时候。
这段记忆,是易尘小时候的记忆。这帮十岁出头的小孩子,都是易尘的师兄师弟们。
而做为一个旁观者——的确是旁观者,戈伟发现,自己是以一种类似“附身”的状态,附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看。看着易尘这段经历,包括易尘时刻的想法。他也能感应到。
“马马虎虎了。”易尘心里满不在乎他师父云雷子的评价。
不知为什么,一想起他的师父,易尘就总能跟马联系起来。大概是因为每次他师父一发起脾气。本来就粗犷的老脸一下子就拉得老长,看上去跟后山养的那几匹灵马颇有几分神似。
易尘记得,自己半年前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师父一看见他就立马拉长了脸,让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那是他们初次见面。
易尘还注意到,当时师父看别的孩子的时候,表情并不那么严肃。有时还有几分喜悦。而师父投向他的目光却总是冷的、让他无法理解的。后来,他偶然从别人那里听说,当时师父第一眼看见他。就断定他不是一块修道的好材料,根本没有修行的天赋。
话又说回来,易尘心里还挺佩服云雷子看人蛮准的。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不是修行的料子,这一年来每次测问他都稳坐最后一名。其他人都已经突破了筑基的第一重境界。这是正常速度。可他却仍在第一重下徘徊不前。
这气炸了老头的肺!
要知道,昆仑仙宗历史上还从没一个在筑基第一重里迷惘了超过一年的人,易尘是第一个!
虽然昆仑的修行法门要求的是“稳扎稳打”、“基础最重要”,可易尘也有点太稳了,一段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吐纳口诀就背诵了一个月,结果测问的时候居然又漏答了一句。以至于每月一次的首座会首成了老头云雷子的心病。
每次会首,昆仑仙宗几位首座都要向掌门真人如实汇报这个月自己门徒的修行情况。轮到汇报易尘的进度时,云雷子都要老脸通红地说:“这个废物还在筑基第一重境界”。成了首座们的笑柄。易尘还因此得了一个绰号。就叫“筑基第一重”。
戈伟在树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确切的说,是易尘伸了个懒腰。戈伟只是顺带感觉到了。树叶缝隙中透下来的阳光照在易尘脸上,让他感觉一阵眩晕,差点一头栽下树去。“三清在了个上!”易尘不合时宜地骂了一声。一只肥硕的毛毛虫爬过来瞅了他一眼,又慢慢悠悠地爬到叶子后面去了。
易尘有点犯愁待会儿该去干什么,按照课程,今天下午全都是自修时间。他本打算去找晴儿一起练习师父前天教的唤灵符的,可晴儿并不想跟他一起练什么唤灵符,她要去看那个姓展的下个月师父才正式教给大家的危险道术。
易尘一想到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
姓展的小子每次师父教他新术,他就跑回来向大家炫耀,就好像满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会似的!不过,像驭雷符这种听上去就很厉害的道术,在同龄孩子里还真就只有那家伙能用。其他人的修为都还没达到能够理解那个阶段的道法的程度,就更别提他易尘了。优异的成绩让姓展的小子成了师父的掌上明珠。
不光是师父,听说就连掌门和其他几位师叔师伯都认为姓展的,姓展的小子是什么……啊,对,“应道而生”。
相比之下,易尘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白痴,是专门用来衬托那家伙有多么厉害的——至少,易尘觉得云雷子就是这么想的。
易尘敏捷地从树上跳下来,其他人早就三三两两的朝饭堂方向去了。易尘并不想到饭堂去吃午饭,即便今天有他最喜欢的鸡丁。
他晃晃悠悠,散散漫漫的来到了后山老竹林,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昆仑山上的竹子不知生长了多少千年,全都是又粗又坚硬的墨竹,有的比成人大腿还粗,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又一片。这里是师父云雷子经常带他们来练功的地方,一来是清静,二来主要能就地取材,做一些施法道具什么的。
姓展的小子,今天也会在这儿显摆他的新道术。
易尘想看看这个“驭雷符”倒底有什么厉害,照他看来,只不过是名字听上去比较高深而已,其实威力跟唤灵符差不多少——唤灵符是他最拿手的——到时候他会跑上去用唤灵符跟姓展的小子较量较量,挫一挫那家伙的神气!
易尘同时又有些矛盾地希望。驭雷符真是一种十分十分厉害的道术,厉害得姓展的小子可能施展不出来它了,这样姓展的小子就会在大家面前——尤其是在晴儿面前丢脸。相比之下。易尘更倾向于出现这种局面。
“图样图森破。”戈伟笑着嘀咕了句。一切雷符都是上阶术法,驭雷符更是筑基期最高深的进攻向道法。哪是什么唤灵符能比的。没想到易尘小时候还挺萌的。“还有,晴儿又是谁?”
易尘决定先藏起来。
可能是午后的阳光过于温暖,过于适合入睡,易尘等着等着,眼见其他人怎么还不来,不知不觉中。困意就上来了。
“喂喂,别睡啊。”戈伟很是无奈,真是小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杂碎的说话声将易尘从美梦中吵醒,易尘揉揉惺忪的睡眼,睁开眼四处看了看,发现天都黑了。
“这么黑……三清在了个上!该不会有鬼吧……”易尘不清不楚的嘟囔了一句。耳朵一动。就听见远处居然还有人在说话,听声音,好像是晴儿。
易尘立即一个轱辘翻下身,探出脑袋鬼鬼祟祟的张望。
“仙家圣地,哪儿来的鬼。”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影影绰绰传来:“就算有鬼,也是善鬼。”
“云初说的对,有师父他老人家在,妖魔鬼怪不敢来我们这儿的。晴儿你就放心吧!”另一个显得十分憨厚的声音说道。易尘认出这是小胖子的声音。小胖子也是他们师兄弟里的一个。只是他怎么也来了?他不是因为偷吃厨房的鸡翅膀被师父罚抄一卷吗,怎么跑出来了?易尘摸了摸鼻子。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一小群人才渐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们显然在兴奋地聊着什么。走在中间的,是一个个子比较高的少年,穿着一身光亮的白衣袍,看上去有些刺眼。其他人都在扭头仔细听他说话。走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女孩,穿着一身冰蓝色的衣裙,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
易尘看见她,心里一紧,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有点难过,却又不是。
而戈伟也是眼睛一凸,想叫却发不出声来。
“晴儿好像很开心……”易尘黯然地想着。
一群孩子在离易尘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座土丘刚好替易尘作了掩护,孩子们完全没发现他的存在。
“大家散开点儿,‘驭雷符’可是很危险的,师父叮嘱我千万要。
其他孩子都很配合地退到了十米以外,一个个心怀期待地注视着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走到土堆跟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些什么,看上去就像是在跟那个土堆说话一样。出乎意料地,土堆在白衣少年说完话后突然颤了起来,土块变得松动起来,下面的泥土飞快地向上面翻滚,转眼之间,土堆“长”成了一个泥人。
泥人的相貌轮廓跟白衣少年都如出一辙,就好像一个没有彩色的他站在对面。
泥人少年静静地看着白衣少年。
“嗯……就变成那个大笨蛋的样子吧。”白衣少年淡淡地说。
泥人马上又开始颤动,浑身的表皮迅速碎裂,唰唰地往下脱落,泥人的脸部轮廓变得模糊,随后又变得清晰,一个新的形象浮现出来。
躲在一旁的易尘看见泥人变化后的长相,觉得有点儿面熟。戈伟也有些愕然:“这帮熊孩子,也太搞了吧?”
晴儿最先笑了起来。
“看哪,这不是易尘那个大笨蛋嘛!”
趴在沟里的易尘吓了一跳,还以为晴儿发现了他,随后他恍然大悟,原来姓展的小子让泥人变成了他的样子。
真是太可恶了!这小子却是要用“他”当靶子打。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