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挂着萤石灯的晦暗二楼,普修斯的惨叫指引方位,但声音变得微弱。
嘭——
陆离撞开门板。一只身躯臃肿,体表蛤蟆般布满疙瘩与粘液的异种正在进食。
它的脑袋比人类大上许多倍,可怜的普修斯只剩下两条后腿在嘴巴外。
不速之客的闯入让它加速吞咽普修斯,无力踢蹬的后腿几乎消失在嘴里。
在普修斯滑进肚子之前,陆离冲向异种,左拳握紧,重重落向异种肚子上。
恶心脂肪荡起涟漪,异人背脊上的密集疙瘩喷溅出粘稠毒液。
呕——
重击令异种张开嘴巴干呕,普修斯的后腿在喉咙深处浮现。
陆离伸手进入异人嘴巴,抓住普修斯的后腿将它扯出。
扑通——
“我拉住它了!我拉住它了!”
落在地板上,裹满粘液的普修斯高举着同伴呼喊。
卡特琳娜怜悯地在它身上停顿一刻,冲到陆离身边,握在指缝间针刺般的同源物刺入异种眼珠。
异种扯开嘴巴,嚎叫将至,卡特琳娜抓起萤石灯塞进它大张的嘴巴,捅进喉咙,阻隔一切声息。
但同源物对异种的伤害不够,卡特琳娜正准备拔出匕首解决掉它,陆离伸出左手,按在异种胸膛。
畸形臃肿的身躯剧烈震颤,卡特琳娜险些压制不住异种,十几秒后,它的挣扎减弱,透着不详的黑色竖瞳覆上灰雾,倒进涂满背脊毒液的床铺。
人性涌入身体,陆离收回手掌。
“它死了。”
这只异种只拥有最基础的人性,陆离要解决几十只才能增加一份人性。
谨慎的卡特琳娜并未松手,她等待十几秒,确认异种的确死掉,拔出同源物重插回眼珠。
陆离望向普修斯。
那张青涩人脸神情呆滞,捧着被胃液腐蚀,只剩半个身躯的麦麦。
“你是怎么做到的。”卡特琳娜遗憾地从异种身上挪开视线,问向陆离。
这只异种没穿衣物,也就没法找钱被放在了哪里。
“我的驱魔手段。”
陆离简短回答。
“我们差一点就惹麻烦了。”卡特琳娜惊魂未定。她不知道酒馆发现客人被宰了会怎么样,但肯定不太好。
无论如何,搏斗动静没有引起楼下酒馆的注意。
窸窣——
大姐头忽然爬上陆离肩膀。在她发出尖叫前陆离将她抓下来,伸出左手。
“大姐头不会屈服威胁!”
戴着扭曲面具的双麻花辫娃娃口是心非地往后缩了缩:“我、我要告诉母亲你欺负我!”
“告密将没人带你去午夜城。”陆离平静注视大姐头。
大姐头说的母亲令人在意。它不是鬼怪镇精灵们的头领?
但似乎很合理。如果大姐头之上还有更上位的存在,就解释了为什么大姐头离开鬼怪镇需要借口让陆离带上它。
大姐头低头思考了几秒:“等到了午夜城我就去告密!”
“可以。”
陆离重新将大姐头放回去。它从肩膀上跃下,像是坐在滑梯上,滑到后背,消失不见。
“我们真带它去午夜城?”
带着一只来历不明的精灵总让卡特琳娜有些抵触。
“我们只能让它跟着。”
哪怕不考虑上位者“母亲”,也不能因大姐头的外形而小觑它——它不是陆离和卡特琳娜能对抗的。
陆离低头看向地板上失魂落魄的普修斯:“麦麦死了,你还能带路去午夜城吗。”
“我们应该换一位向导。”卡特琳娜皱眉说道,不掩饰对普修斯的厌恶。“向导是帮我们避免麻烦,而不是带来麻烦。”
“我……我可以。”
普修斯放下同伴尸体,吸着鼻子爬起来:“卡特琳娜小姐,我想带上麦麦是因为它知道好多好多事,我想让它讲给你们听。”
而现在,麦麦与它的秘密被埋葬进异种的肚子。
“现在我们怎么离开?直接下楼一定会被怀疑。”卡特琳娜没有理会普修斯,问向陆离。
陆离没回答,目光落向窗户。
……
嘭。
陆离沉稳落入不平整的砖石路面。
酒馆周围经过的存在投来注视,陆离和卡特琳娜普修斯会合,向主线深处走去。
穿过几条岔路,卡特琳娜感觉到窥视感消失,放下捂着眼眶的手掌。
他们离酒馆足够远了,即使酒馆发现了楼上的尸体也来不及找到他们。
普修斯跟在陆离脚边,垂着脑袋和尾巴。
“这真是我经历的最糟的一天……”
普修斯甚至没法像一直梦想的那样,在伙伴死后将它埋入泥土,竖立墓碑。
它连墓碑上写什么都想好了:环城童子军斥候麦麦,环城童子军眼线黛黛,还有它自己的环城童子军队长普修斯……
陆离披着斗篷,戴起兜帽,脸庞藏于阴影,犹如一名异教徒。
但这幅装扮比之前更适合旧下水道。
离开市集般繁华的主线区域前,普修斯建议卡特琳娜也穿上长袍。
支线和主线不一样,那里对人类不太友善,游荡与居住那里的大多是异种异人。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卡特琳娜采纳了普修斯的建议,披上斗篷。
如果将旧下水道主线理解成城镇,支线就是连接城镇的道路,暗线是荒野。
最辽阔,也最危险。
幸运的是,从鬼怪镇站到午夜城总站不需要途经暗线,只要注意一些不太安全,频繁变化的支线就好。
比如有的支线因坍塌转为暗线;有的支线因更换掌权者变为暗线;有的支线排斥人类需要避过。
坦白来讲,卡特琳娜从没信任过普修斯,但她必须承认普修斯的确帮他们避开了许多麻烦。
它能察觉一条支线即将爆发异种战争,提前避开。能辨认出伪装成支线,但其实在引诱无知路人入内的暗线。
一位可靠的向导能最大程度保证不在每时每刻发生变化的旧下水道里迷失方向,以及遭遇危险。
“但为什么我们要从这里走。”
卡特琳娜嫌恶地捂住鼻子。
一片支线地下洞窟浮现眼前。
肮脏恶臭的污水沿着腐烂淤泥,蜿蜒向下游支线流淌。辽阔的洞窟和建立在淤泥里的高脚棚屋让这里就像一片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