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之后,中山郡,上曲阳县城。
因白波军大军逼近,此地这些时日已发生三次大战,虽然公孙瓒的兵马,都将白波军攻势击退,令对方七万大军,一时间束手无策,可是城中还是戒备森严,无论白天黑夜,都是四门紧闭,不允许任何陌生人进出。
在城西二十里处,便是白波军的大营,徐晃和牵招,几日来愁眉不展,那公孙瓒统兵有方,并非无能鼠辈,麾下更有三千精锐骑兵,自己一方固然人多势众,可要想短时间内攻下城池,甚至夺回整个中山郡,简直是难如登天。
两人在军帐之中,看着上曲阳县的沙盘,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徐晃狠狠砸了沙盘一拳:“可恨,再这般迁延日久,影响了主公的大计,你我万死莫赎。”
牵招眉头紧锁,摸着下巴,紧紧盯着沙盘。
“从雁门出发,要攻入冀州腹地,这中山郡乃是必经之路,虽说雁门与常山也有接壤,可那一代都是崇山峻岭,远比太原郡附近山地要险要十倍,极难行军,不攻下中山,实在是难以再前进半步。”
“唉,此事我也知道,可谁能想到审配和田丰二人,竟然会毫无征兆地投靠了公孙瓒,若教我见到他二人,非得大卸八块,方泄我恨。”
徐晃气急之下,一把抽出宝剑,砍断了桌案的一角。
“哦?何人把公明气成了这样啊?呵呵,那定是要好好教训才是。”
一个笑声从账外传来,徐晃和牵招一听,顿时色变,赶紧快步跑了出去。
上曲阳县城,城楼上的守城士兵一个个精神抖擞,守卫森严,忽见一人骑着马,正迅速往城门而来。
“站住!”一个士兵高声喊叫。
“本城已经封闭,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快快离去!”
来人在门外十余步处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城楼。
“在下进城,实乃与公孙伯圭有要事相商,烦请通报。”
“大胆!”士兵喝斥了一声。
“你竟敢直呼我家将军名讳?我看你怕是那白波军贼人的奸细。”
那人闻言,却忽然笑了起来:“呵呵,若是论起来,我来见他,该是他亲自出城相迎才是,如今我没有追究他慢待之罪,怎么,难道连城都不让我进了?”
“嘿,你这厮委实有些狂妄,竟然敢让我家将军亲自来迎你,你是谁啊你?”
那人不急不缓,随手将马鞭卷在手腕上,一边卷,一边缓缓说道:“在下也非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是当年讨董之时,公孙兄故友而已。”
马鞭卷好之后,他再次抬头向上看去:“还请这位仁兄,前往通报一声,就说故友前来,有要事商议。至于姓名,等他来时,自然知晓。”
那士兵低头犹豫一阵,最后还是跑了出去。
许久之后,城头上多了一个全身甲胄的中年武将。
“何人找我?不知是哪位故友?”
刘赫抬头看去,笑道:“伯圭兄,可还识得在下?”
公孙瓒看清对方的容貌,脸色突变:“大将军?”
“呵呵,伯圭兄好记性,正是在下。”
公孙瓒一惊,赶忙朝刘赫身后望去,随后问道:“大将军怎会只身一人来此?”
刘赫耸了耸肩:“此事说来话长了,不知公孙太守,可否容刘某进城一叙?”
公孙瓒一拍脑门:“哎呀,该死该死,快,开城门!”
他匆忙跑下城楼,亲自迎了出去:“大将军亲自驾临,瓒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快,请入城说话。”
刘赫笑道:“呵呵,伯圭兄客气了,请。”
两人刚刚进城,一个人影“噗通”跪在了刘赫面前,连连磕头。
“小人该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大将军,小人该死……”
公孙瓒板起了脸:“瞎了眼的狗东西,竟敢对大将军不敬,来人,拖下去,砍了。”
“啊……将军饶命……”
“诶,伯圭且慢。”刘赫喊道。
“我单人独骑而来,既没有仪仗,又没有通报姓名,此人不曾见过我面,不知我身份,也是理所当然。我看他尽忠职守,把守城门,十分严谨,非但无罪,反是有功才是。伯圭麾下能有如此忠勇之士,无怪乎声名鹊起,势力日盛了。”
被他这么一番说辞,说得公孙瓒心头十分舒坦。
“好,既然是大将军为你求情,那便免你罪责,下去吧。”
那士兵对着刘赫不断磕头:“小人多谢大将军,多谢大将军,大将军恩德,小人没齿难忘……”
一直到刘赫和公孙瓒走远了,他还在后面不断磕头。
大殿之中,传来一阵惊讶的声音:“什么?白波军是大将军的人马?这……这怎么可能?”
刘赫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公孙瓒,正色道:“确实如此。那徐晃和牵招二人,并非只是被我收买而临阵倒戈,而是从头到尾,都是朝廷的人。多年前杨奉率军夜袭,因徐晃之兄徐奕,被杨奉所杀,因此在我诛杀杨奉,俘获徐晃之后,此人便当即投靠于我。彼时我便令其率领两万兵马,入驻太行山,自号白波军,专为牵制张燕的黑山军,以免在我进取中原之时,并州被黑山军袭扰。”
“至于牵招,乃是在其运送其师遗体回冀州归葬之时,被山贼劫掠,为徐晃所救,之后一并收归麾下。白波军剿灭二张,假意投靠袁绍,攻入雁门,一切皆是为攻取冀州所用之计谋而已。”
“这……”公孙瓒满脸震惊无比,他反复打量着刘赫。
“大将军智计超群,实在令人震怖,无怪乎袁绍如此实力,竟然短短两三年内,便被大将军几乎快要消灭殆尽,瓒实在佩服,佩服万分。”
说完之后,他忽然神色一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无戒备地看向刘赫。
“怎么?大将军此来,莫非是想让瓒退出中山郡,好让白波军长驱直入,使得大将军能顺利占领冀州?”
刘赫见他瞬间绷直了身子,不由发笑。
“哈哈,伯圭何故如此紧张?我若是为如此大胆之要求而来,岂敢只身一人入城?”
公孙瓒一听,脸颊一抖,挤出了一分笑容:“大将军何出此言,瓒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对大将军仰慕非常,难道还敢作出谋害大将军之举不成?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哦?是么?”刘赫眉毛一挑,颇有深意地看着他。
“既然如此,那便请将军大军撤出冀州,好让朝廷大军能够顺利剿灭逆贼袁绍。之后我会请天子降旨,把幽州之地交由你管辖,让我那老皇叔还朝休养,如何?”
公孙瓒一听,初时面露喜色,以一个中山郡,换取剩下的半个幽州,这自然是划算的,然而这喜色停留在脸上没一会儿,便又退了下去。
“呵呵,大将军玩笑了。”
公孙瓒说这话时,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刘赫。
刘赫对他这回应,也是意料之中,毕竟他一向看不起刘虞,自以为幽州本就已经是他囊中之物,这次区区六天时间,攻占幽州三郡大半城池,便足以证明这一点,哪里需要用什么中山郡去交换?
“不错不错,确实是玩笑之语,不过接下来我要说之事,确是真真切切。”
见刘赫语气忽然变得郑重起来,公孙瓒也把心提了起来,双手紧紧握拳,手心不自觉地出了不少汗。
扪心自问,他自知实力和刘赫相差甚远,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些年对刘虞一直不敢逼得太紧,包括当初讨董之时,袁绍要召集诸侯攻打已经占领了洛阳的刘赫,他也没有参与,便是不想过早得罪对方。
幽州和冀州,是他做梦都想要得到的地盘,一旦两州得手,自己进可以争天下,退至少也可以在投靠朝廷之时,有足够的讨价还价资本,以求后半生以及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
所以如果这时候刘赫真的对自己十分强硬,那自己便是骑虎难下了,答应也不是,不答应就要撕破脸,更是麻烦。
可是如果真要逼到自己无可奈何之时,说不得,今日也只能留下这刘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