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颜秀的反应,洛封也就大致确定了自己内心的那个猜测。
他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情,忍不住站起身,在病床旁边来来回回地走动起来。
“一般来说,对于心中只剩下复仇这个念想的人来说,能够打动他们的事情无非就两种。”
“第一种,你帮他更彻底地向嘉禾警方进行复仇,但我觉得你不会这么做,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那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了,像你和他这样为了逝去的亲人而复仇的人,除了通过复仇来发泄内心的情绪外,恐怕只有一件事能打动你们了……那就是曾经逝去的人,再次出现在你们面前。”
“只有这样才说得通那家伙的行为!”
“他带了一群毒贩子回来给警方添麻烦,他想要把官方的脸面踩在脚底下!这样他才会感到心里痛快。可他为什么会因为你,因为你这样一个他也没什么交情的人而放弃这一切?”
“因为……你答应他,事成之后会复活他的父亲,对吧?”
“毁灭一切或者修复一切,这两者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终于,躺在病床上的颜秀好像从洛封这番惊人的言论中回过神来,她勉强扯了扯唇角,不屑似的说:“复活?你在想什么呢?等等……你不会真的以为游戏是万能的吧?它能让我们接触到灵魂,所以你就以为它能复活死人?呵呵……你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没想到,洛封听到她这话就停下脚步,整个人在床边猛地俯下身来,在颜秀下意识抿起嘴唇的注视中,近乎脸贴脸地用双眼直视着她猩红的眼瞳。
然后,颜秀就听到那道出奇平静的年轻男声再次低缓地传进自己的耳中,让她情不自禁地攥起了双手。
“你之前为什么非要赢过米诺斯?”
洛封缓缓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颜秀,嘴中用平缓犹如陈述的语气说道:“我之前以为,你要赢过米诺斯是因为你想要找回自己家人的灵魂。事实可能也正是如此。只是我从没想过,在找回灵魂之后,下一步你是不是还打算做什么?”
仍然被束缚住双手的颜秀闻言紧抿嘴唇地撇过脸去,似乎是不想再听他的“胡说八道”。
“你之前通过触物知往知道了你妹妹还存在枫林酒店里,所以从那之后,你对我的态度就发生了改变。”
“你不想让我出现意外,因为你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我的某种特质才能接触到你妹妹,你也不想闹僵和我的关系,因为你其实很善良,你知道之后想要找出你妹妹的灵魂,必须要有我的配合,而你不愿意用强迫的方式来威逼我。”
“所以你和我成为了所谓的‘朋友’。”
“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朋友。因为我能看到你妹妹,我能和她接触,所以尽管你很不理解,但你潜意识里还是把我当成了你那一边的人。”
“你已经没什么亲人了,连朋友都没有。所以今天你知道我想要和别人一起阻止你报仇的时候,你才会那么生气,甚至是做出拍照发送过来这样的冲动举动。”
颜秀忽然冷笑一声,转回脸来看洛封,眼神和刚才一样冰冷,“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一点?还有你那副口吻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还是什么心理医生吗?嗯?”
洛封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本想再说点什么,结果这时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响了起来。
正在对视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床头上的一部手机。
那是洛封先前从颜秀身上搜出来的手机。
眼下会打到这部手机上来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你不要再参与这件事了!救出韩日迟不是已经完成你的目的了吗?”
看到洛封伸手去拿手机的举动,床上的颜秀急促地发出声来。
洛封的手一顿,偏头看了她一眼,还是把那部手机拿了起来。
“洛封,当是我求你……你就不能放下那个恶心的正义感吗?”
颜秀的语气软化下来,甚至涌出了些不再掩饰的痛苦和悲怆,然而洛封在接通电话的同时,也对她说了一句:“你妹妹给我发布了一个任务,让我阻止你去报复韩日迟。”
顿时,躺在床上的颜秀怔了一下,呆滞地抬起头看他,眼神中再一次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情绪。
“我做这些事不是正义感过剩……我只是一个不想丢掉小命的‘玩家’而已,顺带,帮你妹妹拯救你一下。”
话说完,洛封也不再去看颜秀的表情,拿着手机转过身去,在电话那头的年轻男人开口之前抢先说道:“止水当年是死在住持的刀下,整件事其实和警方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报复错人了。如果你愿意带着你的同伙投案自首,我不仅会把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并且会酌情考虑,帮你完成你和颜秀之间的交易。”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年轻男人低沉的话语才传了过来。
“证据呢?你空口白牙想让我投案自首,凭什么?”
听到年轻男人这么说,洛封的心反倒是放下来大半,他舒了口气,反问年轻男人:“你身边不是有一个老瞎子吗?你问问他,当年他的另一只眼睛究竟是怎么瞎的!而且我很奇怪,你难道从来没有从他那里听说过事情的真相吗?”
“……”
电话那头莫名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洛封趁热打铁地说:“我知道你想复仇,但你向警方复仇根本就是错的!而我也知道颜秀对你来说,比什么复仇大计还要重要。如果你和她到此为止,你们还有希望去做你们想做的事,可如果你们再执迷不悟,一旦被警方抓到,你们可能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电话那头的年轻男人沉声说,“我不相信你!”
“我不需要你相信我,我只告诉你,如果你不自首,你就别想再见到颜秀了。”
“我……”
“答应他吧。”
忽然间,一道平静下来的声音插入了两人的对话。
洛封惊讶地回头看去,只见病床上的颜秀抬起头来,用那双猩红的眼瞳静静地望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