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寥寥几笔动全城（三）
南京，日军宪兵司令部。
“八嘎！”本田松将信紧紧的攥成一团，目露凶光，咬牙切齿：“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大日本皇军的尊严不容挑衅……行动队、锄奸队，还有紫霞大盗？我要抓住你们，把你们挫骨扬灰……”
一个晚上，全南京城硝烟四起，帝国勇士死伤数十人，将军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责骂不断，怎能不让本田松发怒。
“命令，宪兵队的，立刻的、统统的出动！”本田松怒火万丈，杀气腾腾：“可疑人等，统统的抓捕！若有反抗，统统的枪毙！”
屠杀，只有屠杀，才能回答行动队、锄奸队的挑衅，只有屠杀，才能洗涮挑衅带来的耻辱！
“司令官阁下……”草上欲言又止。
“讲！”本田松肝火正旺，目露凶光。
“这封信，是在巡逻队身上找到的……”草上小心说道：“据线报，死去的商会会长王立仁，交通科长伍厚铭，还有警察局长钱德良手里，都有一封信，内容大致相同……并且，据线报，还有不少信，大多都在新政府的官员手中……”
“哦……什么意思，你的，说说？”本田松诧异莫名，怒火正旺的他还无法静下心来思考：“我的，不喜欢你的吞吞吐吐，军人的不是。有话的，快讲！”
“司令官阁下，据了解，这些信件，已经被送到南京政府秘书长，还有汪先生手里……”草上有意提醒本田松。
以夷制夷。帝国占领中国，扶持南京新政府的目的，就是利用中国人自己的力量，统治中国，培育傀儡政权。
“汪先生？难道……”本田松双眉紧皱，表情厌恶：“你的，仔细的说说。”
“是，司令官阁下。”草上显然有过深思：“从这封信的内容看，如果只落到皇军手里，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逼迫皇军大开杀戒，想以此威胁皇军，这……绝不可能，大日本的威严不容挑衅！”
“嗯……”本田松怒火渐渐平息：“说下去！”
“可现在，这封信已经被送到了汪先生手里……”草上继续说：“汪先生，是帝国最忠诚的朋友，是天皇陛下建立*****圈最忠实的拥护者和执行者。南京政府，更是帝国占领中国，统治中国最有力的伙伴……对于一个刚刚成立的政府，汪先生最想做的是收拢人心，树立新政府在中国老百姓心中的形象，从而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和拥护。因此，汪先生必然会通过最高司令部，阻止司令官阁下在南京城大开杀戒……并且，美、英、苏等国，也不希望我们这样杀下去，这有损于他们的利益……”
“八嘎！”本田松盯着手中的纸团，咬牙切齿。
正如草上分析的那样，栖霞区警察局局长钱德良，早在第一时间，便带着书信，坐着小汽车，急急忙忙驶出警察局，驶进了南京市市长周玉海的别墅。
“市长，这是行动队留下书信。”钱德良恭恭敬敬的将信封递在周玉海手里。
自古以来，官官相护。钱德良任警察局局长以来，几任副局长都想扳倒他上位，最后却落了空，最关键的是其背后站着南京市市长周玉海。
“哦……什么信？”周玉海很诧异。已经夜里十点，周玉海正准备抱着二姨太睡觉，不想满城的枪炮声，惊扰了他的雅兴。正要打电话询问缘由，钱德良一个电话打来，说有要事禀报，穿着睡衣坐在书房等候。
“市长，这是新四军行动队留在属下办公室的信。”钱德良如实回答：“八时四十分，新四军特别行动队袭击了警察局门前的岗哨，打死警察2名，打伤4人，并留下这封信……”
“袭击警察局，打死打伤6名警察……”周玉海惊讶，匆匆展开信纸，仔细一看，立刻震怒：“什么……‘如若滥杀，吾等必当取满城汉奸走狗之性命，以祭亡灵！’……这是赤裸裸的恐吓，是对新政府的挑衅，必须报告皇军，出动宪兵，还有和平军、侦缉队，一定要抓住行动队，统统的枪毙！”
正如钱德良所料，周玉海看到信件的第一反应，是震怒，极大的震怒。并且，会想着命令部队全城搜捕，想着抓捕新四军行动队、锄奸队，还有什么紫霞大盗……因为，身居高位，受到如此恐吓，这是对尊严的挑衅，是绝对不允许的！
“市长息怒，请息怒……”钱德良急忙阻止。
“钱局长，你不会被这短短的几句话给吓破胆了吧？”周玉海表情不满。
“市长，我……”钱德良正欲解释。
“报告。”秘书手拿几个信封，急匆匆的立在门外。
“齐秘书……进来。”周玉海很是诧异。这么晚了，没打电话，刚刚离去不久的齐秘书怎么又回来了。
“市长……”齐秘书看见钱德良，迟疑不决。
“说吧，都是自己人……”周玉海淡淡说道。瞧齐秘书一脸慌张的样子，想必有大事发生。信封……莫不是与钱德良送来的一样？
“市长，刚刚接到报告，交通科长伍厚铭、栖霞区商会会长王立仁……被暗杀了。”齐秘书双手递上信封：“这是现场留下的两封书信……”
“什么？王立仁死了？伍厚铭也死了？”周玉海一惊，伸手接过信封，艰难的取出信纸，迅速浏览了一眼，感觉一阵凉意从脊背直往上冒。
“钱局长，齐秘书，信的内容都一样……”周玉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迅速恢复镇定：“你们怎么看……是报告皇军，还是……”
一夜之间，新四军行动队和军统暗杀队，接连刺杀两名政府要员，并且袭击警察局，这让周玉海感到事情并不如他想的那样，能够轻松应对。
“钱局长，您先请……”都是明白人，精明的齐秘书非常清楚，钱德良深夜至些，必然有话要说。
“市长，依属下看，这事……不但不能出兵搜捕，还不能先报告皇军！”钱德良仔细斟酌语言：“因为，我们并不知道新四军行动队，还有锄奸队等，此刻会躲在哪里。”
“哦……”周玉海略微有些惊讶。
“市长，从信的内容看……很明显，这是共党和军统联手展开的暗杀行动，其目的是阻止日本人在南京的屠杀。”对于周玉海，钱德良直言不讳：“如若先报告皇军，请皇军出动宪兵，带来的……只会是杀戮，血淋淋的杀戮！南京市民，死的人会更多……”
“……”周玉海盯着书信，没有说话。
钱德良望着周玉海接着说：“但同时，更会惹怒新四军行动队和军统暗杀队，还要那些躲在暗处的杀手。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主。他们报复不了日本人，肯定会把仇恨记在新政府头上，把怒火发泄在新政府各级同仁身上，到时候……我们就会给死去的南京市民陪葬！”
“陪葬？”周玉海嗤之以鼻：“皇军、和平军、侦缉队可以保护他们呀？难道这么多的皇军，还保护不了我们？”
“市长，我……也许皇军会保护新政府的要员，但决不会保护那些无足轻重的人。”钱德良不急不缓，很是沉稳：“这些人，可都是新政府的骨干，是汪主席最坚定的拥护者和支持者……我们，我们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啊……”
“……”周玉海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熟悉周玉海的钱德良知道，他的话已经有了成效，决定再加一把火：“市长，新政府刚刚成立，汪主席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杀人，而是民心……汪主席亟需收拢民心，得到全南京城甚至全中国人的支持！而杀戮，只会适得其反，只会逼迫很多人走向新政府的对立面……”
“市长，我赞同钱局长的意见。”齐秘书插话：“刚刚接到报告，皇军巡逻队、陆军医院，还有几处检查哨，都受到袭击，皇军死了不少……”
“这能说明什么？”周玉海内心一震，色厉内荏：“只要有皇军、和平军和侦缉队的保护，我不相信共党和军统敢杀上门来！”
“市长，您了解行动队和暗杀队吗？”钱德良问。
“我了解他们干什么？”周玉海语气不耐：“难不成你很了解他们，那派侦缉队抓住他们不就行了？”
“市长，您肯定知道一年多以前云州刺杀桥本大佐，紫金山饭店刺杀秋田特使，以及燕子矶争夺流浪儿的战斗吧？”钱德良又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玉海耐心有限。很显然，身居高位的周玉海，已经被钱德良和齐秘书的话，给震惊了。虽然脸上十分镇定，面不改色，内心深处，恐惧却在悄悄漫延。
“市长，我想说，这些事都是新四军行动队，还有军统的人干的！”钱德良回答。
“什么？”一阵恐惧袭上心头，周玉海不得不重新考虑该如何应对今晚的刺杀案。
“市长，在皇军严密保护下，桥本大佐、秋田特使都死在行动队的枪下……”钱德良不露声色继续说：“我在想，就算有再多的宪兵，和平军，还有侦缉队的保护，能阻止行动队的刺杀吗？如果可以，桥本大佐、秋田特使就不会……”
“那……你说该如何处理？”周玉海口气软了许多。
“市长，属下建议，应该将此事报告给汪主席，请求阻止日军在南京的屠杀行动。”钱德良稍有迟疑。
“报告汪主席？”周玉海心里一跳：“这不可能，这种小事怎么能惊动主席？”
“市长，这可不是小事啊……”钱德良感到一阵悲凉袭上心头：“日军人大肆屠杀平民百姓，这已经不是小事，况且……惹怒南京市民，惹怒行动队、暗杀队，还有杀手，死的可就是政府的各级同仁……谁知道，哪天走到街上，会从什么地方掉下颗手雷，或者……”
“……”周玉海神色不定，没有搭话。
“市长，恕属下直言。”钱德良一咬牙，继续说：“新政府刚刚成立，百废待举，汪主席多方奔走呼吁，为的就是为新政府聚拢人气、民心，推广曲线救国的主张，树立新政府的形象。如果任由日军人屠杀，势必民心、军心大失啊！”
“市长，钱局长的话值得深思。”齐秘书插话：“和平军刚刚成立，很多将领的家小、亲属都在南京，如果……”
“可抓捕共党和军统，这是新政府的头等大事，是汪主席最为关切的事。”周玉海内心已经开始动摇。
“市长，共党和军统必须抓捕，还要大张旗鼓的进行。要让全南京城的反抗武装知道，无论皇军，还是和平军，还有侦缉队，有能力抓住他们……””钱德良抓住时机，继续进言：“我们只想请您出面，报告汪主席，阻止日本人在南京展开新一轮的屠杀……南京，再也经不起屠杀了。至于抓捕共党和军统分子，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
叮铃铃……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喂……”齐秘书抓起电话，附在耳边：“这里是周市长办公室，我是齐秘书，请讲……”
“齐秘书，请报告周市长……”电话里，声音急促慌乱，听不大明白。
“……”齐秘书越听越吃惊，双眉紧锁，不时斜眼看看周玉海。
“什么事？”待齐秘书挂断电话，周玉海忍不住催问。
“市长，中央银行被炸……所幸没有人员伤亡……”齐秘书小心回答。
“什么……德良啊，你先去吧，让我好好想想。”周玉海象泄了气的皮球，重重的陷进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