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悼英雄力劝武扬
刚走进街口，丁儒生和秀才就感到一种悲愤压抑的情绪，笼罩着整个武府上下，甚至笼罩着整条大街。
白绫高挽，中门大敞。从武府门前始，至正屋灵堂，数十位腰缠白布的青衣汉子，面容愤恨，目光冰冷，静静肃立在两侧。
这些，都是武清云的门徒，或者跟随习练过武术，或者是受过其恩惠。熟悉武清云的人都知道，青衣汉子大多是参加南京保卫战的幸存者。
当年，南京城破。仗着地利人和之优势，他们护着武清云撤离战场，迅速销声匿迹。日本人占领南京后，虽有怀疑，但却无从查起。时间一久，便不了了之。
“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秀才环顾四周。
“是啊，这些人曾在武清云的带领下，手挥大刀，参加过南京保卫战……个顶个的英雄！”丁儒生。
“当年，小鬼子屠城，他们是怎么逃过一劫的？”秀才纳闷不解。
“这……恐怕得问逝去的武老先生，或者武扬了……”丁儒生。
显然，今天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生前好友，丁儒生到……”刚踏进府门，一声高呼打断了二人的谈话。院子里，早就站满了前来吊唁的社会各界，还有邻里故友。
立刻，两名汉子急步上前，帮助二人佩戴黑袖和白花。
“丁先生，请。”管家老纪身着青衣，腰缠白布，面容悲戚，伸手虚引。
“谢谢！”丁儒生神情肃穆，微微点头。武清云受伤后，丁儒生曾代表共产党地下组织，上门探望，并由此结识。二人相见恨晚，对时局看法大致相同，渐成故友。
武扬就是武清云介绍给丁儒生的，由此可见，其对共产党新四军抗战的认同和支持。
武扬身披白孝，脸上泪痕清晰可见，直直的跪坐在灵前，机械的烧着纸钱。若不是众人苦劝，若不是担心武府上下二十余口人的性命，按武扬的脾气和秉性，昨日就要带人上黑龙会复仇。
此刻的武扬，一半的心思没在灵堂，早就想着父亲发丧之后，如何带领师兄弟们砍杀日本人，为父报仇的事。
“丁先生，一会儿，您得劝劝少爷……”老纪声音很低。
“好……”丁儒生点头，面容肃穆的步入灵堂。秀才紧随其后，沉默不语。
焚香祭拜，磕头谢礼，一切有条不紊，一切自在心中。
“谢谢丁先生。”武扬抬头。
“武少爷，能否借一步说话……”丁儒生稍有犹豫。
“这边请。”武扬面容悲戚，起身带路。
“武扬，武先生刚逝，有些话现在讲可能不大合时宜，但却不得不讲。”行至厢房，见四周无人，丁儒生神色严肃。
“丁先生请讲。”武扬。
“武先生蒙难，我们都很悲痛愤恨。”丁儒生稍有犹豫，便直言不讳：“对于报仇，你应该早有计划，我想要说的是，请你一定要三思而行，因为……你的行为，直接关系武府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甚至关系着各位师兄弟，还有身后亲人的性命……”
“丁先生，我知道您的意思……作为人子，这个仇我不能不报！”武扬咬牙切齿，目光凶狠。
“仇，一定要报！”丁儒生小声劝说：“小鬼子是不讲人性的，你不怕死，但是……你的母亲，各位师兄弟的家人，这些人的性命，都在你一念之间……”
“可是……”武扬。
“武扬，这个仇，需要我们一起来报！”丁儒生接过秀才手中的报纸，递在武扬手中：“你看看吧，日本人已经在拿此事作文章了……”
武扬纳闷的接过报纸，展开一看，两行标题刺入眼目：日本刀客南京首战告捷。副标题：井边雄下月设擂碑楼挑战中国武师。
“小鬼子……”稍加一读，报上刊登的内容和言语，令武扬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卑鄙无耻的小鬼子，明知武清云旧伤刚愈，却上门挑战，甚至杀人。却在报纸在说成日中武术交流，武清云不敌，死在日本刀客井边雄刀下……言下之意，中国武术不如日本！
“所以，这个仇，已经不是你的家仇，它已经演变成了国恨！”丁儒生郑重的看着武扬：“小日本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打击中国人抗战的决心和信心，这是一个很大的阴谋！”
丁儒生继续说：“如果你现在上门报仇，日本人会对外大肆宣扬，说中国武师没有武德，输不起，不敢迎战，只会私下报复。这……事关中国武术界的声誉，是国耻！”
“武扬，咱们一定不能上小鬼子的当！”秀才。
“我……”武扬咬牙不甘。
“既然日本人想要公开比武，我们就接受他的挑战，在擂台上打败他，为武先生报仇，挽回声誉。”丁儒生。
“我……听你的！”除了父亲，武扬最为佩服的就是丁儒生。最近一段时间，他之所以常往长江书社跑，就是受了丁儒生和秀才的影响。他知道，丁先生和秀才，不是一般人，一定是支持抗战、有良知的中国人。甚至在心底暗暗肯定，二人都是共产党新四军，所以其才有了参加新四军，抗战打鬼子的想法。
其实，最近几个月，丁儒生和秀才，通过观察和了解，有意引导武扬参加抗日队伍，上战场打鬼子。
“武扬，有两个问题，我想了解一下。”丁儒生。
“您说。”武扬。
“井边雄将擂台设在下月，您了解是什么原因吗？”丁儒生。
“知道……井边雄在与父亲比武中，腹部中了一刀，伤势不轻。”武扬。
“果真如此……狡猾的日本人。”丁儒生冷哼道：“这样做，不但可以缓解社会各界的压力，还能杜绝中国武师上门挑战，甚至复仇……”
“卑鄙，无耻！”秀才。
“还有一点，武扬，你一定要记住。”丁儒生郑重其事的说：“武先生大丧之后，立即将武府上下转移出城……”
“为什么？”武扬不解。
“为了报仇！”丁儒生直截了当：“小鬼子是最没人性的东西，为了阻止报仇，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再者，我们要在擂台上打败井边雄，也要防止日本人阴谋，防止日本人拿武府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作文章，掣肘我们，让我们投鼠忌器，不敢放手比武复仇！”
“好！”武扬点头。
“如果……没有安全的地方，你可以联系秀才。”丁儒生略有犹豫：“我们可以想办法，把你母亲送到北边去……”
“北边？”武扬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丁儒生话中的意思。
“是的，北边！”丁儒生肯定点头：“不过，这件事，你一定要保密！”
“您放心，我知道！”武扬。
“报仇的事，过几天我们再具体商量。”丁儒生拍拍武扬的肩膀：“我不便久留……告辞！”
“我送丁先生。”武扬打开房门，侧身引路。
风雅苑茶楼，是军统新设立的一个联络站。
“老板，来壶好茶！”何明湘带着两名汉子，警惕的走进茶楼，目光扫视着大厅满座的茶客。
“哟，老板您来了，楼上雅间请。”茶楼掌柜呼云鹏一脸媚笑，赶紧上前招呼。
燕子矶一战之后，二十余人军统行动队损失惨重，仅剩十一人。由于行动成功，何明湘受到了上峰的嘉奖。为了加强南京行动力量，重庆特意从北平、上海、武汉、广州等地，抽调一批军统骨干，分散潜入南京，接受何明湘的指挥，寻机展开暗杀汉奸日特、获取军事情报等行动。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名从重庆本部派来的少校副队长，左建。
信心满满的何明湘最初没有多想，可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他才发现，左建被上峰派来南京的目的，就是监督自己的一言一行。时时处处，时时事事，都受到节制，这让何明湘感到无比的苦恼和无奈。
怀疑也好，担心也罢，说白了，重庆此举就是不放心何明湘，害怕其被共产党拉拢过去。
一年多过去了，由于日军加强了对南京城的军事管控，加之从重庆、北平、上海等地投降的军统高层蓄意针对下，军统的行动处处受阻，令人很不满意，何明湘也因此常常受到上峰的责难。
吃过早饭，闲得无聊，何明湘便带着两名亲信，七拐八拐的来到风雅苑茶楼，看看从茶楼老板，也是军统联络员的呼云鹏这里，能否听到点有用的情报。
“云鹏，最近小鬼子有什么动静？”刚进望峰阁雅间，何明湘示意两名亲信门后、窗后观察。
“队长，没有。”呼云鹏回答：“不过……”
“不过什么？有话就说！”何明湘最不喜欢这种调调，说一半留一半，感觉阴阳怪气的。
“不知队长留意今天的报纸没有？”呼云鹏从北平调到南京，改不了多年的习惯。
“走得急，没注意。怎么了？”何明湘无奈。
“报上刊登，日本刀客井边雄，别号‘劈三刀’，是黑龙会从日本请来的高手，昨天在与南京武师武清云比武时，劈死了武清云……”呼云鹏善于察言观色，说话爱吊人胃口。
“哦……黑友会，刀客？还劈死了中国武师？”何明湘颇感诧异，端起茶杯，浅浅的呷了一口。这年头，死在日本人手里的中国人，还少吗？中国武师？只要不被其所用，日本人早晚都得杀上门去……
不过，呼云鹏的话，倒让何明湘想起了两位旧相识，善使双刀的林志国和一把短刀不离手的刀子。
“日本人在报上说，井边雄将于下月初，在碑楼设擂，欢迎中国武师登擂比武。”呼云鹏鄙夷的笑了笑：“说是以武会友，增进日中友谊……这他娘都是屁话！”
“以武会友？谁信？你信吗？”何明湘感觉这是个阴谋，具体如何，现在还说不清道不明。
“当然不信！”呼云鹏正经道：“小鬼子什么时候讲过诚信？我怀疑……”
“怀疑这是个诱饵？”何明湘放下茶杯：“不用怀疑，这本身就是一个诱饵！但想钓谁呢？”何明湘隐隐有种预感，擂台比武，也许是冲着杨闯等人去的。
杨闯，现在在哪里？还好吗？一年里，通过多种渠道，何明湘时刻了解和掌握着杨闯打鬼子的信息。作为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和战友，何明湘替杨闯高兴，更为杨闯当初的选择而庆幸，可自己……何明湘心里叹息。
“想办法查查这井边雄的来历？‘劈三刀’……”何明湘冷冷一笑。
“是！”呼云鹏点头：“队长的意思是……”
“一切等调查清楚再说吧。”何明湘不露声色。
日本人此举果真如自己如想，杨闯等人不会没有反应。作为曾经的兄弟、战友，何明湘打算暗中帮其一把，算是与杨闯等兄弟们再续前缘，一起打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