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报父仇灵前立誓
武扬兴高采烈的走出长江书社，回头招呼：“走了，明天见！”
“路上小心，明天见。”一位戴着眼镜的小伙走出书社，微笑相送。仔细一看，赫然是秀才。
原来，燕子矶成功营救孩子后，为了加强南京地下交通站的力量，上级派遣秀才秘密潜入南京，在长江书社做了一名伙计。其真实身份，是南京地下党的交通员，主要负责地下联络工作。
武扬，是秀才到南京后，结识发展的一名进步青年。
此刻，兴奋的武扬刚向组织汇报完毕，过几天就出城参加新四军，抗战打鬼子的事情，全然不知道日本武士井边雄上门挑衅，并且杀害了父亲武清云的事情。
“秀才，医生走了吧？”从长江书社二楼，走下一名戴着眼镜，长相儒雅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姓丁，名儒生，名字倒与他的形象极为相符，是地下交通站的站长。
“刚做完手术，走了。”秀才。
“情况怎么样？”丁儒生关切的问。
“不是很好，弹片已经取出来了，正输血……”秀才面色忧郁：“不过，总算是抢救过来了。”
“好好好，抢救过来就好。”丁儒生激动不已：“你先看着点，我……去后面瞧瞧。”话音刚落，人便掀开门帘，大步走进后院。打开院门，左右看了看，见弄堂无人，一手提着长衫，急步向巷子对面左侧的一座小院走去。
嘭……嘭嘭……嘭……嘭嘭……立在小院门前，眼角扫视着弄堂，丁儒生小心的敲了几下院门。
“谁？”院子里，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我，老丁。”丁儒生回答。
“快请进。”“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丁儒生快速的左右瞧了眼，闪身跨步进院子。
一个脑袋伸出院门，警惕的四下望了望，退步关门，动作机敏熟练。仔细一看，原来是三营侦察排的战士小炮。
“小炮，你盯着，我去看看。”丁儒生回头叮嘱一声，几步跨进屋子。
“站长来啦。”油子站在桌前，小声打着招呼。屋子里，小武刚换岗，斜靠在墙上打着瞌睡。
“辛苦了……我上楼看看。”丁儒生一边点头，一边向楼上攀去。
二楼三间屋子，上楼第一间屋里，马仔躺在床上假寐，刀子双眼微闭，斜倚在沙发上，右手不厌其烦的把玩着手里的短刀。
最后一间屋子的门紧闭着，那是柳芬休息睡觉的地方。住进院子快两天了，柳芬还没来得及进屋去瞧瞧。
中间屋子的窗半开着，阳光透过窗口，斜斜的照进来。杨闯依旧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旁边立着个铁架，殷红的鲜血顺着管子，静静的流进左手臂的血管。
柳芬疲惫的坐在圆桌前，双手紧握，指尖微微发白，不时抬头，紧张的盯着面色苍白的杨闯。
林志国安静的坐在一旁，焦急的注视着躺在床上的杨闯，偶尔怜惜的看看紧咬双唇，不言不语，已经快两天没有合眼的姑娘。
昨天午夜，在秀才的接应下，林志国等护着杨闯，安全到达交通站。接上级通知，丁儒生陪着手术医生（地下党）早已等候在院子里。
杨闯一到，立即进行了长达三小时的手术，终于将其从鬼门关前抢了回来。
“老丁来了。”听见门响，林志国抬头。
“怎么样？”丁儒生小声询问，迈步向床行去。
“正输血，还没有醒过来……”柳芬神色疲惫，慢慢走到床边，仔细查看了一下：“医生说，杨营长身体素质好，大概一天左右会醒过来……”
“那就好，那就好……”丁儒生。
武扬很疑惑，打一进街口，满街都是怜悯的目光，静静的看着自己。与人招呼，大多愁容惨淡的点头应答，明显没了往日的笑容和热情。
武扬没有细想，大步向家门走去。
几名街坊邻居围在武府门前，小声的议论着。管家老纪面色悲戚，正指挥两名汉子在府门上悬挂白绫。
“纪叔……怎么啦？”武扬满面惊容，内心狂跳，两步窜上台阶。
“少爷，您回来了……老爷……老爷他……”管家老纪垂抹泪。
“什么？爹……爹……”只感觉大脑一阵轰鸣，武扬一声嘶吼，拔腿冲进府内。早上离去时，父亲还好好的，刚演练完一趟刀法。自己出去一趟，怎么就……
院子正屋、厢房，白绫刺目锥心。一口漆黑的柏木棺材，静静的安放在正屋中央，武清云的遗像和灵位清晰扎心，九环刀寒光彻骨，横立灵前。两名丫环腰缠白布立在一旁，垂首抹泪。
“爹……爹……”一声悲呼，武扬扑在灵前，重重的跪倒在地，泪水汹涌而出。
少顷，武扬慢慢抬起头，抹干眼泪，看着父亲武清云的遗像，缓缓说道：“爹，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多久，您怎么就……”
“小玉，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武扬咬牙。
“少爷……我……”丫环小玉低首抽泣。
“扬儿回来了？扬儿在哪里……扬儿……”一阵悲切的呼唤传进灵堂靠。
“……”武扬跪在灵前。
“扬儿……扬儿……”看见武扬安然无恙的跪在灵前，赵月梅终于松了一口气。
自打丈夫武清云死在日本人刀下，悲痛欲绝的赵月梅一直担心，儿子武扬外出一直未归，是不是也亦遭毒手。直到见到人影，高悬的心才放了下来。
“扬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月梅死死的抱着武扬的头，泪水成行。
“娘，告诉我……早上走时爹还好好的，爹……”武扬泪眼迷蒙。
“扬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月梅双手捧着儿子的脸，神色慌乱不已：“不问了，不问了……你爹没了……没了……”
“娘……”武扬一头磕在地上，俯身大哭。从看见九环刀的起，武扬就有种直觉，父亲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或许与自己在街口碰见的日本浪人有关。
“扬儿……娘不是不告诉你……”赵月梅心在滴血。她知道，如果儿子知道是日本人杀害了武清去，血气方刚的武扬，定会不顾一切的杀上门去，替父报仇。
如今的南京，是日本人的天下，找日本人报仇，这不是送死吗？
送死……那令人恐惧的一幕幕，再一次在赵月梅的脑海翻滚汹涌。南京城破，数万小鬼子端着机枪，三八大盖，举着武士刀扑进城来，无论男女老少，见人就杀，不留活口……南京城，火光滔天，硝烟滚滚，断壁残垣，血流成河……
扬儿，可是丈夫武清云唯一的骨血，可千万不能再遭日本人的毒手啊！
“儿子，娘……不能说，不能说……”赵月梅恐惧不已，死死的抱着儿子，害怕一眨眼，儿子会从自己面前消失：“说了你会没命的……”
“娘，爹没了……你忍心让儿子不知道仇人是谁吗？”泪水滚滚而下。
“扬儿……娘不能说啊……”赵月梅恸哭：“武家就你一根独苗，你爹走了，万一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娘我……”
“娘，你放心，你不告诉儿子，儿子也知道，是日本人对不对……一定是！”从母亲惊慌的眼神，恐惧的神色，武扬猜测，父亲的死，一定与早晨自己碰见的那几名日本人有关。
“扬儿……”赵月梅泪水涟涟，不知该如何回答。
“娘，儿要报仇！”武扬挣脱母亲的怀抱，转身跪行在父亲灵前：“爹，您放心，儿会替你报仇的！”说罢，默默站起身，剑眉紧锁，目光凶厉，慢慢伸出右手，一把握住刀柄，慢慢的举了起来。
“扬儿……你干什么？你不能去，不能去啊……”赵月梅抱着武扬的胳膊，仰面哀求。
“娘……爹的仇不报，我还是人吗……还配姓武吗？”武扬面色平静，眼含泪水：“爹在九泉之下，能安心吗？”
“扬儿，不能去……不能去啊……”赵月梅吊着胳膊。
“娘，您让我去吧……”武扬返身跪地，长刀拄地。
“扬儿，你不能去啊……”赵月梅伤心欲绝，紧紧的抱着儿子武扬的头。
“娘……为什么，为什么？”武扬挣扎欲起。
“扬儿，你爹是比武死的，你……”赵月梅说不下去，摇摇欲坠。
“什么？比武？”武扬惊讶。他知道，父亲的身体刚刚痊愈，经不起大的折腾。比武？与日本人比武……
“纪叔，您说！”武扬腾的起身，扶住母亲，面色冷厉，双目喷火。
“少爷，日本人上门比武，老爷旧伤刚刚痊愈，本打算拒绝……”管家老纪抹泪回答：“天杀的小鬼子，拿……拿武府上下二十余口人命威胁老爷，说……”
“说什么？”武扬牙根紧咬，目光冰冷。
“日本人说，老爷要不比武，就杀光武府的人。”管家老纪哭泣：“没办法，老爷才答应比武。”
“比试结果呢？”武扬不相信，虽说父亲伤势刚愈，但绝不会轻易输了比试。
“老爷先腰斩了一名小鬼子，后来……”老纪抹泪。
“快说，后来怎么了？”武扬低吼。
“后来，井边雄上场……杀了老爷。”老纪低首垂泪。
“井边雄？”武扬在心里烙下了这个名字。
“井边雄被老爷一刀，扎破了肚子，伤也挺重……”老纪回答。
“井边雄……我饶不了你！”武扬提着九环刀，慢慢走到灵前。
“少爷，你……你不能急着报仇啊！”老纪扑嗵一声跪在灵前：“老爷刚逝，还未入土，夫人悲痛欲绝，你要再有个闪失，老爷的后事该如何是好？况且，日本人若上门报复，武府上下……又该如何……少爷，您要三思啊……”
“我……”武扬犹豫了。
“扬儿……扬儿，你纪叔说得没错……你爹尸骨未寒，后事要紧啊……”赵月梅踉跄上前。
“爹……”一声长嚎，武扬单刀拄地，重重的跪在地上。
“爹，儿子在您灵前发誓：一定要替您报仇……杀了小鬼子，杀了井边雄！”说完，长刀一横，在掌心轻轻一划，鲜血沿着刀口，流淌而下，滴洒在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