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战双林杨闯喋血（二）
江南的秋晨，凉爽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寒意。
秋雾笼罩着田野，淡淡的泥土清香，夹杂着一股枯草味，钻进人的鼻子，让人沉醉。趴在半米来高的草丛里，一阵秋风拂过，微黄的野草唰唰直响，轻声的与战士们打着招呼。
凌晨2点，杨闯和李爽带着三营，潜行20余里，悄悄的埋伏在双林镇外。除了镇子西头打着瞌睡的哨兵，还有一个小时一个来回的巡逻队，以及偶尔传来的狗叫声，双林镇，沉浸在睡梦中，不愿醒来。
“6点……陈家集和方桥马上就要打响……”望着陈家集方向，李爽掩藏不住心里的兴奋，眼里闪着一抹亮光，声音低低的。
杨闯微微点头，右手摸出怀表，拇指轻轻摩挲几下表面，打开表盖：“嗯，应该打响了……”
话音未落，远处的天边腾起滚滚浓烟，一层卷过一层，翻腾着一路向天空涌去，火光闪烁，映红晨空，大地发出轻微的颤抖。
“营长，教导员，看……打起来了！”望着远方，林志国神情激动，一脸羡慕。
“命令各连，准备战斗！”杨闯望着火红的天空，头也不回，目光不善的盯着前方不远黑乎乎的轮廓：“双林镇……一会儿就该乱起来了……”
“越乱越好……”李爽神情急切，恨不能现在就杀进去，杀它个人仰马翻：“越乱，说明兄弟部队的攻击就越顺利，咱们的压力也越小，就能越早拿下方桥，结束战斗……”
李爽心里想的，是如何尽早结束战斗，尽量少的给部队带来牺牲。每一次战友牺牲，她都会暗暗的流泪，甚至还会躲在一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哭完了，抹干眼泪，又是风风火火的“双枪马尾”，腰插双枪，英姿飒爽。
“小爽，你……小心些……”杨闯微微一笑，很是理解：“我……去突击队了！”每次战斗，杨闯都会叮嘱一声。不为别的，就担心李爽打起仗来，那不管不顾，总是冲在一帮男人前面的劲头。
子弹，可不长眼睛，分不清男女！
“嗯……”李爽点头。
“杨哥，放心吧，有我在……教导员绝不会有闪失。”林志国保证。跟着杨闯一路打鬼子、杀汉奸，对于杨哥心里的那点“私心”，林志国清楚得很。也正因为如此，林志国在心里更佩服杨闯。
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不关心，还能值得托付吗？最起码，对柳芬，林志国就很关心，临出发前，还偷偷见了一面，千叮咛万嘱咐……
“放心？”杨闯瞪了林志国一眼：“我倒是担心你，毛毛燥燥的……服从命令，把眼睛放亮些，多动动脑子，别一打起来就不管不顾的！”
杨闯喜爱林志国的冲劲、闯劲，因为……看见林志国，就如看见几年前的自己。
“嘿嘿……放心吧！”林志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走了！”不再罗嗦，杨闯抓起地上的狙击步枪，猫着腰窜出草丛，只剩下背影。
方桥，顽军临时总指挥部。气氛凝重，一片慌乱。
“新四军？新四军想干什么？”杜参谋长背负双手，敞着衣襟，来回晃动：“区区数千人，就想吃掉我三万人？难道不怕撑爆了肚皮？破坏团结、破坏抗战……这个罪名新四军担得起吗？”
自打顽军夺取陈家集后，自以为是的杜参谋长根本就没考虑过，新四军会不顾“团结抗战之大局”，对方桥、陈家集之国军，采取果断之“报复”手段。
战斗一打响，杜参谋长心中一下没了底，微微有些慌乱。
几名校、尉级军官，脸色惊慌，紧张的盯着转来转去的杜参谋长，等候指令。
“给顾、韩两位长官发电：共匪以七千之众，不顾抗战之大局，从南北两个方向，悍然向陈家集、方桥之我军发起猛烈攻击……”杜参谋长目光阴鸷，盯着沙盘：“我意以陈家集、方桥为中心，命令周边各师旅，迅速靠拢，全歼共匪于陈家集和方桥，为党国扫清障碍！”
“是！”上尉通信官合上电报夹，转身大步离去。
“参座，新四军来势凶猛，仅仅一个小时，便突破了陈家集和方桥的第一道防线，现在正向第二道防线推进。”上校参谋指着沙盘：“从目前看，形势……十分危急！”
“一个小时……就突破了第一道防线？”杜参谋长双眉紧皱，来回晃动：“713、35旅都他娘的干什么吃的？连共匪的攻击都挡不住？”
“参座……”上校吞吞吐吐：“新四军此番挟愤而来，攻击凶猛，加之……”上校看着杜参谋长，不敢继续往下说。眼见参谋长正在火头上，他可不敢轻易去触这个霉头。
“讲！”杜参谋长不耐烦的瞪了上校一眼：“吞吞吐吐干什么？”这帮熊玩意儿，都什么时候了，还唯唯诺诺，他娘的说一半留一半。
“是，参座。”上校谨慎措词：“据掌握，加之各部中下级军官和士兵中，对与新四军作战，特别是前期陈家集一战颇有微词，怨言不少……以致作战不力……”
“微词？怨言？作战不力？”杜参谋长双眉紧锁，双手环抱，眼里闪着狠毒的光芒。
杜参谋长知道，与新四军作战，中下级军官和士兵中，肯定会不有满。但为了党国之利益，一切均可以舍弃，新四军如些，敢妄言的士兵亦是如此。
“陈家集、方桥、双林镇、洋河弯……”少顷，一连串的地名从杜参谋长嘴里嘣了出来。
“参座的意思……”上校有些纳闷。等了半天，本以为杜参座会对那些妄言的士兵和中下级军官，采取果断之手段，可没想到却等来一串地名。
“顾、韩两位长官回电没有？”杜参谋长。
“还没有。”上校。
“这帮……不等了！”杜参谋长黑着脸：“命令：唐云辉部、徐鸿举部、蒋良石部，火速向陈家集、方桥靠拢，一举围歼共匪之主力。”
“是！”中校回答，转身欲去。
“还有……命令军法处……”杜参谋长脸色阴森：“对那些拒不执行长官部命令，扰乱军心的，一律军法从事，决不姑息……必要时，可以执行战场纪律，杀一儆佰！”
“是！”中校精神一振，大步离去。
双林镇外，三营阵地。
杨闯举着望远镜，远远的注视着喧闹的双林镇。百十名突击队员，手握长枪，披挂整齐的趴在土埂下，死死的盯着镇子外来回晃动的哨兵。大虎和另外两名虎背熊腰的战士，人手一挺捷克式轻机枪，悄悄的架在土埂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突击队身后二百米左右，李爽腰插双枪，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双林镇，偶尔注视着前方不远处那位令她魂牵梦萦的背影。她的左侧，是七连长大龙，右侧是九连长林志国。身后二三百米，是八连长王飞，三门迫击炮静静的躺在身旁。
“教导员……”林志国有些按捺不住：“都打这么久了，咱519旅还没动静？”
“沉住气……”李爽举着望远镜，轻声说：“团部的意思是……只要519旅动起来，咱们就攻击！”一个多小时了，李爽自己都有些沉不住气了。可作为教导员，她必须沉住气。因为，身后有几百双眼睛盯着她呢。
“还等？”林志国不解：“等这帮顽军动起来……不就晚了吗……这儿离陈家集也就二三十里地……憋口气一个冲锋就到了，到时咱们可没法拖住敌人……”林志国到现在，对于上级的这种战术，心里还有抵触。
“志国，放心。”大龙小声说：“团部这样安排，肯定有用意……”
“519旅一动，镇子里就会乱起来。”李爽放下望远镜，侧头看了眼林志国和大龙，继续说：“敌人一动，注意力就会转移，团里的迫击炮就会立即开火，撕开敌人的防线，为突击队扫清道路……接下来，就该咱们上场了……”
“哦……”林志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打仗，讲究的就是协调配合，一环扣一环，条件允许，从不会孤军作战。
双林镇，519旅指挥部。
“旅座，杜参谋长来电，命令我部，火速向陈家集靠拢，围歼新四军。”康永义将电报递给许参谋，望着立在地图前的唐云辉。
“这帮玩意儿，才一个小时就下令增援？”唐云辉双手叉腰，慢慢转过身来，答非所问：“参谋长，双林外围，是否发现新四军？”
“旅座。”康永义回答：“据观察哨报告，目前……没有发现新四军……新四军第7团，驻扎在离双林镇的三四十里的小塘村……三营杨闯前出，呈进攻态势……”
多年的搭档，只要唐云辉一张嘴，康永义就会明白他的想法。龙江及罗村一战，618团以及谢光仁的下场，加之杨闯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枪法，给唐云辉敲响了警钟。前车之鉴，让唐云辉不得不防备三营这群猛虎，杨闯这只血狼，这位打鬼子杀汉奸都名声大振“闯将”！。
“新四军第7团驻扎在小塘村，用意非常明显。”唐云辉神情凝重，内心忐忑：“盯住我部之目的，就是在新四军主力攻击陈家集和方桥之时，死死的拖住我部……”
“旅座的意思……”康永义沉吟，深表认同：“可长官部的命令……杜参谋长那里如何回复？”
“是啊……长官部的命令，杜参谋长的命令……”唐云辉无奈摇头。他娘的，这个决心还真不好下。执行长官部的命令吧，新7团、三营肯定会尾随攻击，519旅肯定会受到重创。可如果不执行，等待他的……
“长官部明令：贻误战机或不服从命令……”康永义吞吞吐吐：“将送军法处……严惩……”
“你的意思……”唐云辉盯着地图，心里微微叹息。装备精良的国军，干不过要吃没吃，要穿没穿，连武装都是从小鬼子手里缴获的新四军，才一个多小时就要增援……说出去都嫌丢人……
“长官部和杜参谋长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的。”康永义深思熟虑，抬头看着唐云辉：“不过，咱们也不能不顾身后，必竟小塘村驻扎着新四军第7团，驻扎着三营……”
“你的意思是……”唐云辉眼睛一亮：“派出一部兵力，支援陈家集……”参谋长就是参谋长，脑子活泛，居然能想出这种，既能防范新7团在背后的攻击，还能堵住长官的某些人的嘴，不用上军法处走一遭。
“旅座英明。”康永义微微一笑。康永义可狡猾，建议可以提，决定可得旅长下，最终的功劳，也还是旅座的。当然，若真因此而贻误战机，或者是受到新四军攻击，责任……也是旅座的。
“来人！”唐云辉。
“旅座！”参谋许纪怀跑步进屋。
“把纪团长找来！”唐云辉面无表情：“有任务给他。”
“是！”许纪怀转身跑出屋子。
少顷，上校团长纪少君雄纠纠气昂昂的走进指挥部：“旅座，您找我？有任务？”
“参谋长，我就说嘛，只要一听有任务，纪团长肯定跑得比谁都快！”唐云辉哈哈大笑，刚才的担心似乎早已飞上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