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岭上支起谈判桌
清晨的杨家岭,薄雾缭绕,遥远的地平线上,太阳淘气的冒了个头,群山披着霞光,静谧而美丽。
“团座,前面不远就是杨家岭,您看……”副官方义勇请示。
“杨家岭?”谢光仁左手举起胸前的望远镜,右手握着马鞭,眼睛贴在镜上望了望,远处的杨家岭,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命令一营长,迅速抢占……”
“报告!”通讯兵急匆匆的跑步而来,打断了谢光仁的命令。
“讲!”谢光仁放下望远镜,目光不耐的盯着通讯兵。
“报告团座!”通讯兵:“杨家岭上发现新四军!”
“什么?新四军?”谢光仁一惊,双手举起望远镜,再一次仔细观察,远处的杨家岭,薄薄的雾气中,稀疏的林木、茂密的杂草依稀可见……是否有人,看不真切。
“娘的,什么破玩意儿!”谢光仁看了看手中的望远镜,悻悻的说。
“团座……距离太远,看不清……”方义勇。
“命令一营长,迅速攻占……”谢光仁阴着脸,他娘的,昨夜象鸭子一样,被新四军撵了几十里,今天这颜面老子非找回来不可。
“报告!”谢光仁命令还没下完,一名少尉拿着份电报跑到跟前,再次打断了他的命令:“上峰来电!”
“念!”谢光仁怒火升起。
“命令,原地待命,谈判接触,巩固成果!”少尉大声念了出来。
“什么?”谢光仁诧异莫名:“原地待命?谈判接触?还他娘的巩固成果?”
“报告!”通信兵跑来。
“有个鬼!”谢光仁不耐烦的盯着通信兵:“又是什么事儿?念!”
“重庆来电:追查真凶,严惩不贷!”通信兵立正报告。
“重庆来电?就这几个字儿?”谢光仁右手撑着马鞍俯了俯身。
“是的,就这几个字!”通信兵。
“娘的,重庆和上峰这是什么意思?”谢光仁纳闷,脑子迅速转动起来。
“团座,一营……”通讯兵不合时宜的冒出一句。
“你他娘的耳聋啊?没听上峰电令‘原地待命’吗?”谢光仁按捺不住火气。他娘的,老子被新四军一个连撵得象狗一样在田野里乱窜,集合好队伍正准备夺回杨家坝,再杀向小岭坝,一雪前耻。他娘的上峰和重庆一连两封电令,命令老子停下来,还谈判,还谈判接触,严惩凶手,巩固成果?
“参谋长,你怎么看?”谢光仁脸拉得老长,望着远处的杨家岭,头也不回的问到。
“团座,属下以为……”柏拉图想了想,谨慎措词:“我想,江南各部和新四军发生擦枪走火一事,共党一定在重庆奔走游说,取得了某些人的支持……所以,上峰不得不下令,让各部原地待命,与新四军谈判,并且要求巩固各部此次行动取得的成果……”
“也就是说,老子抢来的地盘,就是老子的,不能归还新四军?!”谢光仁眼睛一亮。
“是的,团座,属下也是这么认为。”柏拉图微微皱眉:“至于重庆电令,‘追查真凶,严惩不贷’八个字……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咱们把此次事件的责任推到新四军的头上,并且要求严惩杀害祁少校的凶手!让全国各界都知道,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就是共产党新四军!”
“嗯……重庆这招妙啊,既惩治了挑起战事的罪魁祸首,还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既抢地盘,还让共产党新四军有理没处说……更重要的是……还堵了重庆很多人的嘴……”谢光仁连连点头:“好,好,好!不得不佩服,重庆那帮官僚们,脑子还挺好使,办法还不少!不过……我喜欢!”
“团座,那您看……”柏拉图。
“我看……我就不看啦,就照电令上说的办!”谢光仁来了精神:“参谋长,既然谈判,老子得把要求提足了……弟兄们的伤可不能白挨了,祁少校……也不能白死不是?”
“明白!”柏拉图阴阴一笑,双手扶着马鞍,微微躬身,眼睛望向远方。
杨家岭,一排阻击阵地。
“你说什么?不打啦?”大龙趴在地上,回头盯着气喘吁吁的通讯兵:“还谈判,还就在杨家岭?”
“是的!”通讯兵继续说:“团部命令,一排就地保持警戒,防止谈判期间敌人搞小动作!”
“明白!”大龙情绪不高:“他娘的,这刚把敌人打跑,就要谈判……难道,抓咱的人,杀咱的人就算了?”
“大龙哥,咋办?”林志国握着手里的长枪,望着岭下不远的国军:“杨哥呢?咋不下令打狗日的?”
“连长?”大龙隐隐有种预感,连长杨闯现在,可能已经被取消了指挥权……更有甚者,在接下来的谈判中,或许还会出问题?但这一切,大龙都不能说,一说,让林志国这二楞子知晓了,不定得跳起来……
“连长……连长肯定陪团长政委呗……”大龙模棱两可。
杨家岭,气氛格外凝重。南北两面,摆着两张谈判桌。
北面,是新四军代表,吴长山和刘成友表情严肃有坐在桌前。南面,国军代表谢光仁、柏拉图,以及一位穿中山装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前,面带冷笑,神情倨傲。
中年男子姓韦,名远志,国民政府任命的云州县县长。由于云州城掌握在日本人手里,这个县长仅仅是一纸空文,目前还不能走马上任,只能跟随618团,猫在山里。
东面,几位记者手拿照相机和笔记本,正快速的记录着谈判情况。
“吴团长,这谈了半天,也没个实质性的东西。”谢光仁阴着脸:“我方要求,一是必须严惩此次挑起战火的凶手,也就是杀害我部二营长祁连城的凶手。二是归还被你部抓获的国军士兵,还有我部……来不及带走的枪支弹药。三是以杨家岭为界,南面为国军防地,北面属于你们。从此以后,未经双方许可,不许跨过半步!”
“本县……也是这个意思。”韦远志扶扶眼镜:“挑起事端的凶手必须严惩,杀害国军将士的凶手更要严惩……如此,才能振奋士气,引以为戒,增强团结,一致抗战!”
“好!说得好!”刘成友表情严肃:“延安和军部也是这个意见,必须严惩挑起两军战火的凶手,严惩杀害我新四军工作队、村干部和民兵骨干的凶手,不如此,不足以平民愤,振士气!不如此,不能巩固团结抗战之成果!”
“至于凶手,我想,在座的都心知肚明。”刘成友两眼闪着寒光,死死盯着谢光仁:“是谁公然违背两党团结抗战的协定,带兵越过防线,东扩西张,侵占根据地,抢占新四军从小鬼子手里夺回来的村镇?是谁抓捕杀害新四军驻村工作队,村干部和民兵骨干,是谁带兵进攻小岭坝,导致两军交火?”
谢光仁越听心里越慌,倨傲的神情渐渐消失,眼神躲躲闪闪,脸上肌肉轻轻窜动,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韦远志心虚的望着对面神情严肃的吴长山和刘成友,镜片后的两只眼睛闪闪烁烁,不知道在想什么。柏拉图双眼微眯,瞳孔微缩,努力掩饰内心的慌乱。
“我们都知道,是谢团长,是谢光仁团长率领618团,公然越过防线,抢占新四军从小鬼子手里夺回的村镇。还是谢团长,公然抓捕和杀害新四军工作队,村干部和民兵骨干。从双杨镇到杨家坝,60余公里路程,途经8个村镇,其所属一营和二营共抓捕和杀害我新四军工作队人员14名,村干部和民兵骨干12名,基本是每到一地,为了立威,都要杀人!更有甚者,谢光仁团长还指使其下属,放火烧了苏家梁……其恶行,令人发指!”刘成友脸上寒气逼人:“打鬼子不行,谁给你们的胆子,杀害我新四军战士,杀害村干部和民兵骨干?纵火焚烧村庄?在座各位,这是是小鬼子想干,却没有干成的事,是亲者痛,仇者快啊!”
“你血口喷人!”谢光仁额上青筋暴露,再也坐不住,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说这些,是要讲证据的,证据……你有证据吗?我部是奉命北上抗日,我是有重庆指令的!”
“奉命北上,重庆的指令?谢团长,能拿出来大家看一看吗?看看重庆到底给你的是什么样的命令?”刘成友腾的站起身,目光如刀:“证据?我们有!人证物证都有,需要我拿上来给谢团长看看吗?给几位记者看看吗?”
“我……”谢光仁语塞,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能把重庆的指令拿出来吗?不能!拿出来,就等于承认率部挑起事端的事实,承认破坏团结抗战的事实,这可是出卖重庆政府,出卖委员长的举动!谢光仁担不起这个责任!这样做,等待他的,唯死而已。
刘成友淡淡的看了谢光仁一眼:“而我新四军各部,为了顾全大局,维护来之不易的抗战局面,一退再退,一让再让,从距离双杨镇20公里的长春岭,一直退到了家门口的小岭坝!但又是谁,亲自带领国军,进攻小岭坝?迫不得已,我警卫连于小岭坝奋起反抗,击退了618团二营的进攻。并且,在战斗中,我们顾及同胞情谊,顾及同为抗日的队伍,恪守纪律,有意压低枪口……”
“不对!”谢光仁终于逮着机会,跳起来指着刘成友和吴长山:“不对,你们打死了我部二营营长祁连城!还杀害了我手下的兄弟!我要求,坚决严惩杀害祁营长的凶手!”
“本县亦同意!严惩杀害祁连城少校的凶手,给国军兄弟一个交代!”韦远志点头。
“严惩凶手?”刘成友鄙夷的一笑:“凶手一定要严惩,不但要惩治杀害祁连城的凶手,更要严惩杀害我新四军战士,杀害我村干部和民兵骨干的凶手!”
“你……”谢光仁慌乱不已。柏拉图神色慌乱,悄悄低下了头。
几位记者手中的照相机对准了谢光仁、韦远志,还有柏拉图。
“谢团长,到底是谁杀害的祁连城,你比谁都清楚。”吴长山一巴掌拍在桌上,两眼死死的盯着谢光仁和韦远志:“据我们调查掌握,小岭坝一战,我警卫连只是打伤了二营长祁连城,并且……祁连城少校也撤回了杨家坝。到底是谁杀害祁连城?在座各位可以好好想想,各位记者朋友们也可以好好调查一下!而我们,谈判前,也已经做过周密细致的调查……”
谢光仁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心脏差点跳出胸膛,心虚的追问:“调查?你们找谁调查?你们与谁一起调查?”
吴长山鄙夷的看了眼谢光仁,接着说:“至于说到交代,我看啦,是应该有人为杀害祁连城少校一事,向国军兄弟,向新四军,向全国同胞,做一个彻彻底底的交代!”
“说到调查……”刘成友接过话:“我们调查了被俘虏国军士兵,据他们交代,小岭坝一战,祁少校只是臀部中弹,被其下属护送回了杨家坝。可不久,祁连城少校却莫名其妙的死了,被枪杀了……这期间,618团团部传出过枪声。不久,二营营副权志有,被任命为二营营长……”
“请问谢团长,到底是谁在团部开枪?为什么祁少校进团部的时候还好好的,最后却被两名士兵抬出了你的团部?请你说说,到底是谁杀害了祁少校?”刘成友气势威严:“记者朋友,你们也可以想象一下,到底是谁杀害了祁连城少校?这个凶手,该不该严惩?”
“谢团长,你能详细的说一说,祁连城少校被杀害的经过吗?”记者追问。
“是的,请谢团长说一说祁连城少校回到杨家坝村后所发生的一切!”记者。
“……”谢光仁汗如雨下,不敢看刘成友的眼神,头快要缩进了裤裆。韦远志亦是汗水涟涟,颤抖着掏出手绢,擦拭眼镜,掩饰自己的慌乱。柏拉图低着头,硬是一声不吭,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小岭坝一战,我部纯属自卫!”吴长山稳如泰山:“并且,为了严明军纪,我们对这一仗的指挥官,已经做出了严肃的处理!谢团长,你呢?对于618团此次挑起事端,破坏团结抗战,杀害新四军和民兵骨干一事,应该如何处理?也请记者朋友们关注一下!我前线新四军将士,要求严惩挑起此次两军冲突的肇事者,严惩杀害我新四军战士,村干部、民兵骨干,还有国军少校祁连城的凶手,维护团结抗战之大局!”
“我……我们一定严肃处理,严肃处理!”谢光仁头更低了,汗水滴在地上。
“至于说归还伤兵和我部缴获的枪支弹药,对不起,我们做不到!”吴长山大手一挥:“因为,那是战士们从战场上缴获的!关于伤兵,我部的意见是,只要是想回贵部的,我们放行,决不阻拦,愿意留下参加新四军打小鬼子的,我们热烈欢迎!愿意回家种地的,我们发路费!”
“你……”谢光仁瞠目结舌。
与此同时,新四军各部遵照上级命令,本着顾全大局,维护团结抗战,与驻苍南519旅、盐城713旅和常州35旅展开了有理有据的谈判。
翌日,上海、重庆、北平、天津等各大城市的报纸,相继刊登了此次国共两军交火的前因后果。全国舆论哗然,纷纷指责重庆和国军江南各部,破坏团结抗战……
至此,国共两军军事摩擦,暂告结束。国共两军坚守既定防线,互不侵犯。
新四军各部,则展开了新一轮的对日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