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你们都是老母鸡
茅山根据地，新四军7团驻地。
透过小木屋墙上的窗口，望着东边天空红彤彤的朝霞，听着小操场上战士们震天的呼号，杨闯知道，今天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内心的激情迅速点燃。
响鼓岭战斗结束后，特训队回到驻地，简单进行了总结，便解散了。杨闯带着兄弟们回到了茅山根据地新7团的驻地——三仙峰。
五天禁闭，这是第二天。回来后，没等团长吴长山和政委刘成友下令，杨闯自己已经把自己给关了起来，并且下令：无论是谁，也不准靠近。当然，送饭的战士除外。
响鼓岭一战，全歼了岵木小队，但由于上级命令必须将岵木小队死死的拖住，特训队错过了最佳的攻击时间，结果2人牺牲6人重伤，二十余人轻伤。虽然上级在总结讲评时，对特训队的战斗给予了肯定，但对杨闯不经请示擅自行动也提出了严肃的批评。
为此，杨闯很是懊恼，更是深深的自责，当然也有一丝赌气的成分。如果不是他不经请示，两名队员就不会牺牲，并且新六团、新五团在伏击战斗中，也有较大的伤亡。如果不是他下令每人三发子弹，不准带其它武器弹药，攻击中就不会因弹药不足，受到小鬼子的火力压制，险些冲出包围圈……可打仗嘛，哪能没有伤亡？
杨闯赌气的是，如果按照他的计划，不去拖住小鬼子，只要两拨攻击，一定能拿下岵木小队，可结果……
“杨闯同志，吃早饭了……”政委刘成友端着一碗稀粥，两个野菜窝窝头，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
“政委！”杨闯一愣，迅速扣好风纪扣，赶紧立正报告。
“不错！精神头还在！”刘成友将碗放在桌上：“自觉性很高嘛……没等下令，就自己把自己给关起来了。”
“政委……我……”杨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行了，先吃早饭吧。”刘成友笑了笑：“听说杨队长还下令，除了送饭的战士，谁也不许靠近？那我只好当一回送早饭的战士啰，不然，就破坏了杨队长的规定……”刘成友明显是话里的话。
“我……不想吃。”杨闯。
“不想吃？”刘成友微微一笑，一屁股坐在简易木床上：“坐坐，咱们随便聊几句。”说着，轻轻拍了拍床沿。
杨闯闻言，闷声坐了下来。
“心里还有想法吧？感觉憋曲得很……”看着低头闷声不语的杨闯：“不讲话？这可不是你神枪杨闯的性格。”
“政委，有啥好讲的？犯了错，就关呗！”杨闯。
“还是想不通？”刘成友笑了笑：“也许你是这样想的，虽然牺牲了两名战友，但特训队打了大胜仗，全歼了小鬼子，这点伤亡值得。战争嘛，哪能没有伤亡？况且，这是执行团部的命令，才造成的伤亡，对吧？”
“……”杨闯。
“你知道，司令员为什么下令关你禁闭吗？”刘成友严肃起来：“不是因为牺牲了两名战友，这次伏击5团、6团，包括我们7团，都牺牲了不少同志……关你禁闭，主要是因为你有行动不请示，擅自做主。”
“想打鬼子很好……新四军是一支官兵平等的队伍，更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如果谁都这样，不经请示，就把队伍拉出去打鬼子，还有纪律吗？”刘成友继续说：“那队伍不就乱套了吗？还怎么打鬼子？还怎么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
“从我们掌握，岵木小队就是土门城扔出的诱饵，引诱新四军游击队上当。”刘成友严肃的说：“你倒好，很轻易的就相信了……”
“我……”杨闯有些汗颜。
“你先别说，先听我说。”刘成友伸手制止了欲言又止的杨闯：“我们再说说特训队牺牲的两名战友吧。”
“支队举办特训队的目的是什么？不是为了让你们组建一支队伍，直接去打小鬼子！况且，就凭一支特训队，想打赢小鬼子，把小鬼子赶出云州，赶出中国是永远也不可能的！”刘成友接着说：“你知道，我们新四军都是一些穷苦老百姓和一些进步青年，他们都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凭着一腔报国热情，参加新四军打鬼子。这样的队伍，如果不尽快形成战斗力，一旦与小鬼子遭遇，结果可想而知！”
“支队组建特训队，目的就是要把你们掌握的杀敌本领教给特训队，再由特训队的同志传授给所有新四军战士，让我们的队伍尽快形成战斗力，在今后的战斗中，以尽量少的伤亡多杀小鬼子。”刘成友目光深遂：“这两名战士，不仅仅是战士那么简单。他们会跟你们一样，是教官。用司令员的话讲，他们是老母鸡，是要下蛋的！”
“政委，我……”杨闯算是真正想通了，为什么司令员亲自下令关自己的禁闭，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杨闯同志，支队首长对你，是寄予厚望的，希望你在将来的战场上，发挥更大的作用！”刘成友语重心长：“而不是凭着年轻气盛，凭着冲动、一腔热情去打鬼子！这样的战士，我们新四军个个都是！”
“政委，我明白了！”杨闯惭愧的低下了头。
“好！明白就好！”刘成友拍拍杨闯的肩膀：“先吃饭，静一静，再好好想想……”转身走出了禁闭室。
与此同时，林志国、大龙、马仔、刀子几个，却躲在屋子里密谋。刀子罕见的没有把弄手中的短刀。
“大龙，难道这就样不管不问吗？杨哥可是你们的连长，和咱们同生共死的兄弟！”林志国。
“管？怎么管？”大龙闷着头，黑着脸。
“龙哥，咱们找团长、政委评评理去？”马仔试探着说。
“能讲理吗？讲得清吗？”林志国手一挥：“要能讲理，就不会关禁闭了！”
“龙哥，你还记得几年前吗？上海闸北，纪家桥，连长就因为不请示擅自行动，差点被军法处枪毙！”马仔担忧的说：“你说新四军会不会……”
刀子眼睛一亮，有寒光一闪，仍坐在一旁，没有声响。
“他敢！”大龙腾地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桌上：“谁要敢枪毙连长，老子豁出命也要撕了他！”
“对，撕了他！”马仔。
“马仔说得对！”林志国说：“不敢？可万一呢？”
“没有万一！”大龙烦躁的挥挥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龙哥，我看，不如我们悄悄地把杨哥劫出来，然后离开新四军，到哪儿不能打小鬼子？”林志国咬着牙：“反正，打鬼子，我只认杨哥！别人，老子谁都不认！”
马仔一听，眼睛亮了。新四军规矩多，吃得还差，穿得也破破烂烂的，马仔早就想离开了。
刀子没有吭声，手中的短刀又转动起来。
“可是？”大龙犹豫不决。
“龙哥，别犹豫了！”林志国急切的说：“新四军纪律严明，再犹豫，万一……”
“好！”大龙一咬牙，腾的站起身：“那就干！今晚劫出连长，连夜出山……”
“走，去看看大伙儿！”将刚从云州城取回的情报交到政委手中，简单汇报了下情况，李爽一刻也没耽搁，带着柳芬急急忙忙向行动队赶去。
她有些不放心，杨闯被关了禁闭，手下几个兄弟个个都不老实，都是爱惹事的主儿，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酿成大事。
“去看他们干什么？咱们刚回来，还没歇歇脚呢？”柳芬嘟囔。
“你就嘴硬吧，你不想去看看……某个人？”李爽瞅了眼柳芬，微微一笑。
“看谁啊？姐……”柳芬嘴上不愿意，噘着嘴却快步跟在身后。
“行，就听龙哥的，今晚行动，连夜出山……”林志国。
“咣！”屋门被踢开了。
“谁！”林志国、大龙等人反应神速，迅速起身，警惕的盯着屋门，手中已经做好了防范。
刀子低头把玩着短刀，一动没动。
“今晚行动，连夜出山……”李爽一脸寒霜，慢慢走进屋子：“你们……谁能告诉我，今晚有什么行动？还需要连夜出山？可不可以叫上我……”
柳芬黑头脸，瞪着林志国。
“刀子……”马仔狠狠的瞪了眼刀子。刀子的耳朵兄弟几个都知道，一二百米外都能听个清清楚楚。却不想李爽都走进屋了，刀子连屁也没放一个，逮了个正着。
“李队长……”林志国、大龙、马仔和刀子，除了杨闯，谁都不怕，唯独有些惧怕李爽。不仅仅因为李爽是行动队的队长，更因为李爽作为一个女子，打起鬼子来不但鬼主意多，而且不要命，让人佩服。
悄悄说一句，连杨闯都有些害怕，兄弟几个能不怕吗？
“说啊！怎么不说了？”李爽脸上挤着笑：“刚才不是很有主意吗？怎么我一来就哑吧了？继续？是今夜劫狱，然后连夜出山？就你们4个，人是不是少了点？要不，我再给几位多派点人手？”
“李队长……我们……”大龙吞吞吐吐。
“好啊！劫狱？你们真行啊！胆子真大，不愧是打鬼子的英雄！”柳芬一步窜上来，突然出手拧着林志国的耳朵：“劫狱？监狱在哪儿啊？连夜出山？准备当逃兵，还是投靠小鬼子当汉奸？说……”
“唉哟……疼疼……快放手！”林志国咧着嘴。
“放手？连这么点疼都受不了，还怎么劫狱？”柳芬嘴上说着，手上加了把劲。
李爽先是一愣，接着乐了。
大龙、马仔先是一惊，有些诧异的瞪着两人，下意识的捂住耳朵。
刀子微微一笑，低头继续转动手中的短刀。
“唉哟……我的姑奶奶，你放手……谁说我们要劫狱了，我们是替杨哥打抱不平！”林志国吃痛，终于说出了心理话：“打了胜仗，还关禁闭！”
“小芬，算了！”李爽严肃起来：“大龙、马仔、刀子，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是……”大龙闷声闷气。
“就是！”马仔说：“况且，现在是关禁闭，说不准还有更重的处罚呢？为这，几年前连长就差点丢了性命……”
“几年前差点丢了性命？怎么回事儿？”李爽追问。
“淞沪抗战时，连长没经请示，就带着兄弟们潜出阵地，狙杀了好几个日军指挥官，军法处也是先关禁闭，最后却下令枪毙。”马仔拉着块脸：“要不是蔡将军出面，连长早就没命了！”
“哦……还有这事儿？”李爽看着大龙等：“所以，你们把新四军当成了国军，当成了军法处？”
“现在不都是国军的队伍吗？”马仔嘟囔。
“新四军现在是隶属国军序列，但还是有区别。”李爽表情严肃：“是有本质的区别！首先，新四军没有监狱，我们讲功过分明，但不是遮遮掩掩，我们讲纪律严明，但决不滥杀无辜！”
“关禁闭，不是目的，是为了让他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李爽语重心长的说：“这次特训队是打了胜仗不假，可杨闯不经请示擅自行动，给整个支队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如果不是支队首长及时下令，将计就计，派出部队打阻击，按照小鬼子的速度，特训队就有可能被小鬼子包围在响鼓岭……”
“你们想过后果吗？”李爽接着说：“你们也许会说，打鬼子不怕死？可如果大家都死了，谁来打鬼子？可如果大家都不请示不报告，我行我素，新四军还是纪律严明的队伍吗？这样的队伍还能打鬼子吗？还能为死难的乡亲们报仇血恨吗？还能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吗？”
一连数问，振聋发聩，林志国、大龙、马仔等沉默不语，纷纷低下了头。
小木屋里，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
三天后，杨闯出了禁闭室，听说此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关了林志国、大龙、马仔、刀子四人的禁闭。不为别的，就为兄弟几个的“营救计划”。
关禁闭之前，杨闯说了三句话。第一句话：新四军是个整体，是打鬼子的队伍，我杨闯错了。第二句话：我杨闯既然参加了新四军，就不会再当逃兵。第三句话：要想跟着我打小鬼子，都去禁闭室呆几天，想明白了再出来。如果不想进去，走人！我杨闯不留！
结果，林志国、大龙、马仔和刀子四人，一声不吭，乖乖的进了禁闭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