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獠牙一露惊云州

　　长阳街，马路不宽，也就3米多点，离鬼子兵营较远，但离宪兵队和警察局较近。鬼子宪兵巡逻队每天上午和下午都要经过两回。快到长阳街尽头左拐，是一条长约七八百米的胡同，胡同两米来宽，鬼子背着枪排着队通过，略微有些拥挤。

　　小鬼子扛着三八大盖，趾高气扬的走在大街上，整齐有步伐踩在青石板上“噗哧噗哧”直响。云州城的老百姓远远听见这种声音，都纷纷躲避起来，唯恐避之不及招来祸端。

　　巡逻队刚拐进胡同，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迎面走来，是杨闯和林志国。向前走百十米，巡逻队身后右侧的矮房里又挤出来两人，一位是扮着驼背老人柱着木拐的三喜，一位是搀扶他的青年男子马仔。

　　看见帝国士兵中国人不是早就躲得远远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因为新四军游击队进了趟云州城，城里的中国人胆子变大了？带队的小队长有些警惕，眼睛盯着迎面走来的两人，右手慢慢的按在枪套上，左手指挥刀向后轻轻一摆，发出了警戒的暗语，巡逻队悄悄做好攻击准备，匀速向前行进。

　　一百米，五十米，十米……近了，杨闯点头哈腰地靠在墙根，林志国靠着左侧墙壁浑身哆嗦……左侧屋顶，大龙、刀子死死地盯着杨闯；右侧破屋里、断墙后，何明湘带着3名属下手握短刀静静地伫立着；走在巡逻队后面的三喜和马仔离鬼子也就二十来米……

　　哟西，中国人的，胆小鬼的，孬种！领队的小队长渐渐放松了警惕，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右手离开了枪套，趾高气扬的领着巡逻队向前行进。

　　五米、一米……

　　“动手！”杨闯一声大喊，右手刀尖闪着寒光划向小队长的咽喉，林志国的飞刀“嗖”的一声射了出去，躲在屋顶上的大龙和刀子飞了下来，何明湘带着3名属下从破屋的断墙后扑了出来，三喜和马仔迅若猛虎，握着短刀从后面冲上来……

　　叮叮当当，噼里叭啦，几个呼吸的功夫，一场无声的袭杀就干脆利落的完成了，八名小鬼子连子弹都没来得及上膛，便横七地竖八地躺倒在地。

　　“快，拿上子弹和手雷，撤！”转眼间，杨闯等人不见了踪影。

　　十来分钟后，云州城炸了锅。枪声、警哨声，嘭嘭嘭的砸门声，以及小鬼子的叫骂声、跑步声，一声紧过一声。云州城的百姓纷纷钻进房间，紧闭房门，不敢露头，他们知道，这是又有人杀鬼子了……

　　早上出去的时候还风平浪静的，怎么几个时辰的功夫，云州城又戒严了？李爽带着柳芬、大虎、二黑钻了好几回民房，躲过好几波搜查队，才辗转回到十里香酒楼。

　　张永祥和队员们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后院转圈，直到看见李爽等人，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一进门，柳芬就问鬼子咋跟疯狗一样，满大街的乱窜。于大虎笑着插了句，说小鬼子本来就是疯狗嘛。

　　李爽不这么看，总感觉发生了什么。坐下喝了口水，静等油子打探消息回来，看看云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云州城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刀子坐在围墙边枝叶茂盛的树叉上，手里把玩着短刀，眼睛像鹰一样盯着门前的街道。杨闯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擦拭着狙击步枪，林志国跷着二郎腿头枕着手臂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盯着房顶，笑眯眯的回味白天宰小鬼子的行动。大龙等人已经睡下了。

　　杨闯很警惕。十来个人在徐宅猫了好几天，不引起怀疑是不可能的。虽然白天巡逻队来了两三次，都被管家老孙应付了过去。但他还是不放心，让兄弟们早早睡下，好轮班站岗。

　　侦缉队长汪小狗感觉自己要发大财。白天搜查了一整天，什么都没捞到，晚上一进相好的门，小玉就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听说日本人的巡逻队被伏击，吓得小玉一阵后怕，不停地嘱咐汪小狗小心，没事儿少在街上瞎溜达。

　　小玉也不是什么好货，拿着汪小狗的钱，瞒着汪小狗养了个汉子。今儿午后，小玉在后门跟汉子拉拉扯扯打情骂俏的时候，无意中看见十来个汉子进了徐宅的后门，门关上就再也没打开过。无意间听汪小狗说伏击鬼子巡逻队的人有十来个，这娘们儿动了心思。

　　徐家老宅不就住着十来个汉子吗？小鬼子还没杀进南京，姓徐的一家老小就跑了，只留下管家老孙看房子。这些汉子住进徐宅好几天了，整天宅门紧锁，不见人影，形迹可疑。

　　汪小狗一听，象打发鸡血似的，立马来了精神，脚刚洗了一半，穿上衣服和鞋，抓起腰带和短枪，着急忙慌的就找日本人报信去了。

　　夜漆黑，刀子双眼盯着徐宅门外的大街，不知疲倦的把玩着短刀。今晚，刀子的心里好象有什么挂着似的，手里的短刀有几次差点掉下树去。

　　突然，刀子的手停住了，眼神凌厉的盯着门外大街数百米远的地方，耳朵一张一缩地动着。

　　徐宅门外三四百米处的拐角，汪小狗领着三十来个宪兵队的鬼子，十来个侦缉队的兄弟，悄无声息地站在墙角。宪兵小队长吉野闭着眼，拄着武士刀笔挺地靠墙站着。

　　不对劲，有鬼子！刀子非常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截树枝从手里飞出去，“啪”的一声打在杨闯房间的窗棂。

　　有情况！杨闯从床上弹了起来，拍醒林志国，迅速闪出房门。紧跟着，大龙等人也从另一个房间窜了出来。何明湘睡眼惺忪的最后一个走出房间，正要说话，见众人正怒视着他，只好闭上嘴巴。看人齐了，杨闯二话没说，手一挥，率先从侧门窜了出去，众人紧紧跟上。

　　油子汇报有人伏击了鬼子的巡逻队，李爽明白，这肯定又是杨闯干的，除了他们，别人没有这么胆大，不讲章法。李爽既高兴，又担忧，更有些气恼。高兴的是，已经可以判定，杨闯是真心打鬼子，担忧的是他们能不能躲过鬼子的搜捕，气恼的是，这次行动，直接打乱了行动队攻打鬼子粮库的计划。

　　高兴也罢，担忧也好，李爽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如何把桥本联队死死地钉在云州城？杨闯带着兄弟们伏击小鬼子巡逻队，无意当中也帮了行动队的忙。

　　这一夜，李爽一夜未眠。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看着兴茂商行门上的封条，杨闯等人的心中免不了一阵黯然。天杀的小鬼子，这帮强盗、畜生，杀害了多少中国人。这一笔笔血债，一定要用小鬼子的血来偿！

　　众人从后墙翻进院内，院子里一片狼藉。杨闯阻止了准备拾掇的大龙等人，狗日的小鬼子，隔三差五来一回，看见院子收拾干净了，就知道有人来过，今后再想临时到这儿住一两晚就不可能了。大伙儿一想是这么个理儿，只好放弃，随便找了个地儿，将包袱一搁，抱着枪往墙上一靠就歇息了。

　　天刚朦朦亮，李爽就派于大虎、齐玉成和二黑、王飞分两组先后溜出了门。鬼子全城戒严，转运站、粮库等重要部位肯定加强了守卫，原来的作战计划显然不能用了。于大虎四人的任务就是再一次侦察鬼子在转运站和粮库的兵力部署，看看是否还有漏洞可钻。

　　午饭前，四人带回来的结果让人沮丧，鬼子果然增派了重兵，就行动队这几个人几条枪，想搞破坏，根本不可能。李爽不得不放弃攻打粮库的计划。

　　早上醒来，杨闯派马仔和三喜偷偷溜回了徐宅一趟。徐俯管家老孙头被鬼子的刺刀挑破了肚子，肠子和血满院都是。马仔和双喜咬着牙、流着泪将老孙头埋在了后院的花池边，将藏在地下室的弹药取了回来。

　　花了一上午时间，经过大伙儿仔细的回忆，七嘴八舌地拼凑，终于搞清了小鬼子是怎么知道血狼队藏在徐宅的。

　　狗日的汪小狗，老子饶不了你，杨闯恨恨一拳砸在墙上。

　　汪小狗眯着眼靠在椅子上，腿搭在办公桌上，嘴里正哼着小曲儿。这狗日的美啊，虽说昨晚没有抓到伏击皇军的凶手，但知道有多少人，并找到了他们的落脚点，也是大功一件。皇军大大的表扬了他一番。这狗东西的这会儿正盘算着晚上准备上哪儿去潇洒潇洒呢，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让杨闯等人给惦记上了。

　　狗日的正想着美事儿，电话响了，正要骂娘，一听是吉野队长打来的，脸上立刻堆满笑容，立正鞠躬、点头哈腰——也不管吉野能不能看见，几门功课一样没落下。

　　接完电话，这狗日的就在想，下午上街搜捕，就得耽搁晚上去会相好的，只派兄弟们去吧？万一让吉野知道了……左思右想，汪小狗还是决定亲自带队搜查，日本人的事重要，相好那儿几句话一哄，几块银元往怀里一扔，还不照样喜笑颜开。

　　走在大街，汪小狗感到今天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怎么那么暖和。带着兄弟们，一路哼着小曲儿，看着街上大姑娘小媳妇那扭动的腰枝，甩动的屁股，汪小狗感到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前程是如此的远大。

　　巡查了好几条街，也没有什么收获，汪小狗便兴致缺缺地想歇息了。在街边的小摊吃了碗馄饨，又在老地方小饭馆称了半斤回卤干，拿了几个咸鸭蛋，买了一只盐水鸭，再买了瓶白酒，一摇三晃地拎着朝胡同走去。

　　马仔中午就守在警察局门口，一路跟着汪小狗溜了好几条大街。看着这王八蛋走在大街耀武扬威的样儿，这家小摊抓把瓜子，那家烟摊拿包烟，逮住这个骂两句，揪住那个踢一脚，恨不得立马上去宰了狗日的。见汪小狗拎着东西进了胡同，便跟了上去，七拐八拐地走了好一阵，才瞅见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娘们儿急切地把汪小狗一把拽进了屋……

　　狗日的汪小狗，小日子过得还洋荤，相好的不只一个。在胡同口蹲了老半天，看天快打黑，估计汪小狗今儿是打算在这过夜，便溜达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