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冤有头来债有主
黎明时分，大街上不见人影。几条黑影从城北徐家老宅窜了出来，直奔桥本联队司令部而去，转眼隐入了黑暗。
渡边中佐昨天下午就回到了云州城，这一次他没有象往常一样，派兵抓捕中国女子，而是窝在慰安妇杨子小姐那里过了一夜。一番折腾，这只肥猪便早早的睡下。
武汉战役即将打响，早晨八点，桥本在联队司令部召开作战会议，研究向武汉进兵的战略布署。桥本是个要求严厉而且做事狠辣的人，联队的军官都很害怕。
作为大队长，虽说是将军的妻弟，屠夫渡边还是有些惧怕桥本的严厉与狠辣，况且他可不能成为同僚之间的笑柄。早早起床，在杨子的服侍下，渡边穿好军装，系好武装带，挂上武士刀，便出了房门，坐上汽车向司令部驶去。
此刻，一夜风流快活，惬意无比的屠夫渡边，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从他踏出杨子小姐房间的那一刻起，将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
杨闯的狙击点选在离司令部大院400多米的小二楼上，中间隔了一条街和一座小院，小院有棵树，枝繁叶茂，掩映着小二楼的窗户。杨闯静静的趴在窗子后面，枪口正对着司令部伸了出去，子弹早已压进枪膛。一切准备就绪，杨闯摸出怀表看了看，七点整。
在杨闯身后200来米的房顶上，大龙和志国端着枪，静静地趴在那里，目光盯着小二楼左侧的街道，一动也不动。三喜和刀子趴在小二楼右后侧200来米的地方，眼睛死死地盯着小楼右侧的街道，纹丝不动。再向后几百米，是马仔。马仔腰里插着盒子炮，无聊地坐街道拐角阴暗处，脚边放着一个小包袱，包袱里装着几颗手雷。再向后几十米的街角，是何明湘和他的属下。何明湘的任务是后方警戒，防止鬼子从后边摸上来。
嘎！山木中佐的汽车平稳地停在司令部门前。门前的少尉立马上前，拉开车门，山木中佐猫着腰钻了出来。嘎……又一辆汽车拖着长长的刹车尾音停在山木中佐的车后，少尉立即小跑上前，打开车门，渡边中佐笑容可掬的钻出了汽车。
“渡边？”杨闯在瞄准镜里看着非常清楚，即使烧成灰，他也能从灰的多少辨认出胖得跟猪似的渡边，柳河庄的报复性屠杀让他永生难忘：“就你了！”
冤有头债有主，活该渡边这只肥猪倒霉，杨闯的刺杀目标原本没定，早早趴在狙击点上，打算谁先到就狙杀谁，可一见渡边，瞬间便确定了目标。
“山木君，怎么每次都是你最早？看来是担心石马山之役会受到司令官阁下的处罚吧？”同僚里，渡边最看不惯山木的趾高气扬，不就是第一个率领帝国勇士冲进南京城吗？可要论宰杀中国人，不还没我多吗？石马山不照样吃了败仗，连什么人干的都不知道。有什么可得意的？
“渡边君，该不会是昨夜又抓了两个中国娘们，风流快活了一夜，起不来了吧？怎么次次都落在后面？”山木中佐一脸讥笑。
山木中佐打心眼里就瞧不起渡边，长得肥头大耳，腰短脖子粗，走起路来像是在滚，要不是有个好姐夫，能爬上中佐的位置吗？
“你……”渡边寒着脸，话有所指：“阁下来得早，但不知手中的刀是否还有锋刃？希望能在武汉战场多砍下几个中国人的脑袋。”说完，也不待山木回答，“哼”了一声便欲向门内走去。
啪！只听一声枪响，渡边重重一头栽倒在司令部门前的台阶上，鲜血迅速浸透军装，从左胸渐渐漫延开来，很快漫延到台阶，慢慢地淌了下来。渡边瞪着大眼，满是疑惑、恐惧和不甘，短而粗的下肢胡乱蹬了几下，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头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山木反应迅速，几乎同时就蹲在了车后，冲着少尉大声嚷嚷：“哪里？哪里？”少尉掏出手枪，小心翼翼地从车尾冒出头，左右张望。
“啪”，只听一声清脆的枪响，少尉向后一仰，重重地倒在地上，眉心上拇指大小的洞清晰刺眼，吓得山木死死地趴在小车后，颤抖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弹。
三楼办公室，田中中佐听见枪声，下意思地用身体挡在桥本大佐的面前。
“八嘎！哪里的打枪？”桥本怒目圆睁，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田中，隔着玻璃，望着窗外。
八嘎！第一次，进入中国以来这是第一次，桥本感觉受到了侮辱，大清早就敢在联队司令部门前开枪，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很显然，这一枪是冲着我桥本来的！是冲着我桥本联队来的！推开田中中佐，两步窜到窗户后面，掀起窗帘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
“对面，小二楼！”日军训练有素，反应神速，几十名小鬼子端着三八大盖冲出大楼，冲过门岗，从左右两个方向朝狙击点扑来。
哒哒哒……指挥部门前警戒的机枪一个长点射，子弹呼啸着穿过树枝，扑向小二楼，噗噗噗地穿透木墙，墙上立刻出现了零乱的马锋眼儿。
杨闯躲在墙角，一时动弹不得。同一个狙击点，狙击手不会超过两枪。云州城的第一次狙杀，杨闯犯了贪心的大忌。抓住小鬼子更换弹匣的瞬间，杨闯没有丝毫犹豫，提着狙击步枪跳下小二楼，拔腿就跑。
在那里！刚跑出楼，冲在前面的小鬼子立刻发现了他。啪啪啪……三八大盖的枪声很清脆，子弹嗖嗖的从头顶和两侧飞过，打在墙上砰砰直响。杨闯也不回头，低着头猫着腰向前狂奔。
啪啪！随着两声枪响，两名小鬼子倒在街上，其余鬼子抱着枪赶紧闪到街边，四处搜寻。
杨闯一听，知道趴在房顶上的大龙和志国开枪了，跑得更快，一个冲刺，眨眼的功夫，便窜进一条小巷子，不见了踪影。
大龙和志国一看，冷冷一笑，从背面悄悄跳下房顶，撒开丫子就溜。
很快，小鬼子反应过来，端着三八大盖，一路哇哇乱叫，扑进小巷子。
啪啪！右侧的双喜和刀子也开枪了，包抄的小鬼子立刻分散寻找掩体，迅速做好反击准备。
三喜和刀子也不留恋，二话没说，抱着枪溜下房顶，窜进了另外一条巷子，也开溜了。
左侧的小鬼子追出小巷，轰！轰！只听两声爆炸，几名小鬼子立刻栽倒在地，其余一看，赶紧缩回巷子，准备还击。
马仔也不耽搁，看也不看，抓起地上的小包，跟在杨闯身后，几步窜进巷子。何明湘没有机会开枪，趁着鬼子忙乱，带着手下悄悄撤回了徐家老宅。
很快，大街上又戒严了。小鬼子、伪军和警察轮波地挨家挨户进行搜查，整个云州城顿时鸡飞狗跳……
“肯定又是他们。”油子推开李爽的房门走进来：“听说这次狙杀了日军的一个中佐，好像叫渡边……对，就是渡边中佐，柳河庄的凶手！”
“应该是他……”李爽摇头苦笑，走到窗子前，悄悄把窗帘掀了个缝，看着大街上来回窜动搜查的鬼子和伪军，转头吩咐：“告诉大家，这几天不要有任何行动。油子，你和二黑尽快弄清桥本联队武器弹药转运站的兵力部署，看看能不能趁乱下手！”油子应声走出房间。
站在窗前，看着乱哄哄的大街，李爽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放着好好的正规军不干，学咱新四军游击队钻到敌人肚子里当孙悟空来了，还杀了个日军中佐。石马山、柳河庄也一定是你干的吧？想着想着，李爽的脸上露出舒心的微笑。
“八嘎！两天了，连个人影都找不到？”桥本司令官气急败坏：“难道他们会上天？混蛋！”宪兵队长河间良红肿着脸站在桥本面前，低着头，一个劲的“嘿！嘿！”
其实，桥本自己也知道，就算是宪兵队把整个云州城翻个个，都未必能找到凶手。这里必竟是中国，帝国军队还立足未稳，就算是有再好的情报系统，把再多的情报人员撒出去，还能多过中国人？这帮抵抗分子只要随便找个地方一躲，就是把满城的帝国士兵都撒出去，也未必能够找到。对于大日本皇军来说，中国人，都是敌人。对于此刻的桥本来说，只要是中国人，都有可能是狙击手，而仇恨和怒火，就是尖利的子弹！
警察局长白荣贵从宪兵队出来的时候，还能看见脸上清晰的指印。摸着红肿的脸，白荣贵恨啊，恨狗日的小日本不是东西，自己再怎么卖命都不讨好。这不，出事了，自己又成了撒气筒。白荣贵还恨，恨这帮不要命的主，连日本人都敢杀，这不给自己找事儿吗？害得自己挨了好几巴掌。妈的，回去老子也得找回来。
正哼着小曲儿，一摇三晃走进大街上的侦缉队长汪小狗没有想到，几个耳光，在他还没有到达警察局，便已经记在了他的帐上。
刚进办公室，白荣贵二话没说，扬手就狠狠给了汪小狗几巴掌，打得他晕头转向，不知东南西北。用白局长的话说，你他娘的这个侦缉队长是吃干饭的，连个人都抓不住。其实，这话是宪兵队长河间良骂他的，姓白的换了个词儿，转身把这话又骂了出去，骂在了汪小狗的身上。
汪小狗心里也在骂娘，说老子是吃干饭的，你他妈的是吃屎的，日本人更是吃屎的，连皇军都抓不住，老子手下这几个人几把破枪能抓得住吗？有本事，你局长亲自抓个试试。想归想，汪小狗还得媚笑着一个劲地答“是”。挨打就挨打呗，这侦缉队长咱还得干啦，不然哪儿吃香的喝辣的去？哪来的闲钱养女人逛窑子？挨几巴掌咋啦？人想挨还挨不上呢？再说，咱又不是打不回来！
回到队里，汪小狗立刻集合队伍，临行前，一人一巴掌，打完后带着队耀武扬威的上了街。走在大街，见人就查，只要是没带良民证的，只要是外地口音的，一律带上车，统统抓进警察局……这一通折腾，又是一天一夜，凶手还是没抓着。
挨骂归挨骂，汪小狗却暗地里乐了。为啥？人就是钱啊！抓来的人，他也不审，往局子里一关，放出风来，想要人，拿钱来赎！期限十天。没钱，没钱行啊，先关着，等啥时有钱了再赎呗！实在没钱，几天后再往日军劳工营一送，既完成了任务，还能在日本人面前风光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