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深入人心样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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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城来的知青以自己是大城市来的自傲,看不起从山沟里来的三线厂矿和县上来的知青,把他们当农民一样,给他们讲省城的繁华,讲省城有好多好吃的:

  夫妻肺片、钟水饺、赖汤圆、糖油馃子三大炮;省城有一号桥、二仙桥、三倒拐、驷马桥、五世同堂、琉琉场、七家巷、八里庄、九眼桥、十里店。

  耍女朋友叫“扇盒盒”,把农民叫“农豁皮”,叫县里来的知青叫“县老表”。

  戏虐当本地人的口音,认为省城的口音好且正宗。

  那些三线厂矿来的知青大多说普通话,三机厂和二机厂的知青,老家好多是上海的。上海多洋气,多了不得的地方啊!说话都带了一股子傲气。

  侯爱东有一次酒喝高兴了,当着熟人说:“其实,我老家也是上海那嘎哒的。”

  这话叫那几个熟人非常吃惊,这么多年侯爱东今天才透露这个“秘密”?

  但侯爱东酒醒了就不提他老家是上海那嘎哒这茬了,只是遇着不顺心的事也“册那,册那!”叨叨几声。

  省城来的知青高干子弟韩老四很少在生产队待,也从来没见他干过农活,床上只有一床发黑的棉絮,但出门却穿得称称展展。

  韩老四的床下面尽是空烟盒,都是些比较高级烟的空烟盒。

  现在的年龄也不是小孩子玩烟盒的年龄了,不知道他为什么留这些烟盒干啥,侯爱东估计是他显摆自己阔气吧。

  韩老四有时烟抽一半就扔了,说扔的是“干部烟锅巴”。

  他把睡午觉叫“睡干部瞌睡”。韩老四睡觉前要抽一支烟,他说是“倒床烟”,起床要抽一支烟才起床,说是“起床烟”,吃完饭后抽一支,说饭后一支烟,胜过做神仙。

  他还说,男人不抽烟妄自活人间。侯爱东和唐勇也学着抽,原来抽烟是抽着玩的,这回抽时间长,接着抽一段时间就有了烟瘾。

  侯爱东感觉学抽烟比学数理化简单,抽烟无师自通,而且还容易上瘾;学数理化枯燥乏味,削尖脑袋都钻不进去,这也是他不想读书的根本原因,想参军入伍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这几天韩老四买了新皮鞋,置办了新棉被、新蚊帐、新床单,把在省城找人开后门买的塑料拖鞋放床下,对唐勇和侯爱东的态度也热情多了,不像以前那样不冷不热的了。

  ***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侯爱东估计韩老四有什么“事”,必然韩老四是老知青,按生产队农民的说法是“老泡菜”,是“老油条”了。

  果不其然,这天韩老四与唐勇和侯爱东没话找话说,聊了一会,装着很随便一问的样子说:

  “九大队十队那个个子有点高,留的像江*,不,吴青华的头发,‘梭梭头’,说普通话的那个,是你们一个单位来的吧?”

  侯爱东对什么几大队,第几生产队搞不清楚,不明白韩老四说的是谁,反问:

  “你说的是我们红旗公社的吗?”

  “就是有棵大黄葛树的那个生产队。”韩老四说。

  “梭梭头?短头发?”侯爱泽用手比着自己的耳朵下面说,“黄葛树,哦,你说的是不是古莲花?”

  韩老四不确定是不是古莲花,又说:

  “她们生产队还有个叫陶玉,原来是县女子篮球队的,陶玉比我下乡还早,去年招工走了,就是陶玉那个生产队的。”

  “你说的是不是尤丽霞?”

  侯爱东还不认识陶玉,也不知道陶玉就他二哥同学陶建国的姐姐,可知道韩老四说的那棵大黄葛树,好像尤丽霞就下在那个生产队的。

  韩老四面带喜色说:“想起来了,好像姓油?”

  韩老四不知道尤姓怎么写,在他脑子里就是酱油的油。

  “我晓得了,你说的是尤丽霞?尤丽霞好像不是短头发。”侯爱东搞不清楚韩老四说的是谁。

  尤丽霞和古莲花韩老四都见过,人和名字有点对不上。“就是,就是!”韩老四兴奋起来,一脸阳光灿烂。

  “他和我二哥是同学,他爸也是高干。”

  侯爱东搞不清高干和底干是怎么划分的,也就随口一说,反正吹死了又不要他埋,又给尤丽霞他爸加“码了”:

  “他爸爸是老红军,原来是朱总司令的副官!”

  韩老四听了有了门当户对的感觉,很高兴。

  由于尤丽霞他爸揭发过侯爱东他老爸,加之尤丽霞他哥哥亲他妹侯爱青,这一点侯爱东非常反感,还有谣传他家侯爱泽偷看尤丽霞洗澡的事就不说了。

  或许是恨屋及乌的原因,侯爱东讨厌尤丽霞。

  长得很好看就很拽吗?尤丽霞和以前不一样了,这几年个子长高了不说,原来扁平的胸部也鼓起来了,胸前衣服里像藏了两个大柚子。

  那年学校开运动会,尤丽霞跑步,胸前那两个大柚子上下大幅度地晃动,校外来的坏小子都盯着她那大“胸器”哈哈笑,两手放胸前比试,说那是“浪打浪”。

  女同学也窃笑,她还装作全然不知的样子,这些过程侯爱东看得清清楚楚,想笑,但憋住了。

  侯爱东听出来韩老四有喜欢尤丽霞的意思,没敢说尤丽霞的坏话。

  韩老四听了侯爱东的话,高兴的很,立马就找尤丽霞去了。

  韩老四是公社的名人,是调皮捣蛋的名人,好多人都认识他,他一出现在尤丽霞的生产队,人们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以为他要来搞什么鬼了。

  尤丽霞和古莲花正和生产队的社员在地里锄草。

  韩老四向他们走来,一同干活的农民提醒尤丽霞和古莲花,韩老四可能是来找她俩的,听到这话,古莲花吓得扔下锄头就跑。

  开始尤丽霞也想跟着古莲花跑,可心想:

  “我也不认识他,干嘛怕他,我又不是羊,他又不是狼,干嘛要怕他,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他还把我吃了不成!”

  再说韩老四虽然长得有点黑,但个子也挺高的,人也长得不讨厌。

  古莲花跑那么快,也许是和古莲花有什么事呢,尤丽霞这样认为。

  韩老四穿着锃亮的皮鞋直接就进地里,干活的农民都闪开,拄着锄头看着韩老四。

  韩老四走到尤丽霞面前冲她嘿嘿笑,有点憨,没有一点调皮捣蛋的样子了,一边的农民见韩老四这熊样都窃笑。

  “嘿嘿嘿,谁在和你比牙齿白!”尤丽霞板着脸说,指着古莲花去的方向说:“古莲花走了。”

  “我找你。”韩老四说。

  “啥事?”尤丽霞有些诧异,也学边上农民两手拄着锄头的样子说。

  “是这样子的,你听我说。”韩老四感觉脑子短路,嘴拙,从来没有这种现象,想扇自己的嘴巴子,竭力镇定自己说,“行!有阿庆嫂的样儿,像阿庆嫂的性格。”

  “阿庆嫂?”尤丽霞以为韩老四神经病发了,说话没头没脑,指了指古莲花去的方向说,“你是找‘古庆嫂’吧?”

  边上的农民听了尤丽霞这话,大笑:“古庆嫂,哈哈……”

  韩老四跟尤丽霞说话的时候,不敢看她的眼睛和脸,眼睛一直都盯着尤丽霞鼓胀的胸部和上衣领口露出的白肉,一股微风从尤丽霞那个方向吹过来,韩老四嗅到了尤丽霞的体味,有些沉醉迷离,定了定神用普通话说:

  “我,我找你谈谈。”

  “谈谈……”有边上的社员学韩老四的普通话,但把两字的发音拉得很长,舌尖夸张地弹动,又是一阵笑声。

  尤丽霞真生气了,拎起锄头站远了一点,愤愤地看着韩老四。

  韩老四说:“公社要组织宣传队,金书记叫我来喊你去演戏,演《沙家浜》里的阿庆嫂。工分照给,中午管一顿饭,每个礼拜打一次牙祭。明天就开始排练,我就是来叫你明天到公社去排练的。”

  “看你,磨叽半天是这事。”尤丽霞来了兴趣,脸上有了笑容,问,“那你演啥?”

  韩老四说:“我演刁德一。”

  “我看你也演不了好人!”尤丽霞说完嘿嘿笑了。

  尤丽霞说这话虽然有点打人,但韩老四一点都不来气,抿嘴笑。

  古莲花躲在不远处窃视,虽然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样子,并不像是坏事,后悔当时不该躲开。

  看来这传闻颇多的韩老四也不是老虎豹子那样吃人的野兽。

  韩老四给尤丽霞使了个眼色,然后说有事要走,排演的事他另行通知。

  当古莲花回来的时候,韩老四已经走了,只看见韩老四在渠埂上回头望的剪影。

  看着哼曲,锄地也欢快许多的尤丽霞,古莲花莫名其妙地生了醋意。

  尤丽霞品味着韩老四眨巴眼睛的含义,想品出那里面的味道。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老实巴交的男人也没多大意思,再说人家是省城来的,也是革命干部家庭,虽然调皮捣蛋,可本质肯定还是好的。今天的表现也礼貌得体,没有一点流氓痞气。

  想着想着,尤丽霞对韩老四有了几分好感。

  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找自己去演阿庆嫂呢尤丽霞知道自己长的有点漂亮,或许是这原因吧。

  收工回到住处,进屋尤丽霞就拿镜子照自己,越看越漂亮,看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

  “咿咿,啊啊”了几声,开唱:“刁德一贼流氓……咳咳。”

  唱到这想笑,伸出来的指头指前面并不存在的韩老四扮演的刁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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