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然和冲星子很快就找到了七原家族的驻商管事。
只不过,他们找到的并不是人。
而是一具尸体。
“来晚了。”冲星子叹了口气。
管事的尸体和那些院子里的倒霉鬼相比,倒是非常完整,并没有被开膛破肚,但他脸上的错愕却也表明他对于死亡的到来是感到相当迷茫的,大概他自身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苏安然环视了一眼管事的办公房。
他们两人在找管事的时候,就已经顺便找人打听过了,管事是在办公房接见的那名侍女,得知云明道人那边的消息后就立即急匆匆的赶过来找苏安然等人,之后当苏安然等人前往云明道人的小院时,这位管事便又返回了办公房。
然后,他就死在这里了。
苏安然沉默了片刻,然后上前几步,一脚将书桌给踢翻。
“你,你要干什么?”冲星子吓了一跳。
苏安然也不说话,一道剑气直接直接掠过了管事的身体,当场就将他开膛破肚了。
如此血腥残暴的举动,吓得冲星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你……你……你疯了吗?”
望着从管事的体内掉落出来的东西,苏安然愣了一下,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居然没有?”
“没有?没有什么?”冲星子没反应过来,“你到底在找什么?”
“我就是觉得奇怪。”苏安然紧皱着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了,“你弟子小院那边的屠杀,是为了隐藏潜逃的其他寄生体……当时我看到那个小院的情况,就已经在怀疑这个侍女了。”
冲星子想了想,便也点了点头,跟着说道:“我也怀疑过。那边的屠杀干脆利落,这个侍女我虽然没有看到,但想来也不可能有多厉害,所以她怎么可能逃得出来,并且还跟这管事汇报了情况。”
说到这里,冲星子也就明白过来了,他望着苏安然再度开口说道:“你是怀疑,这位管事也被感染了?”
“是。”苏安然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如果他还活着,我可能不会这么想,但他死了,而且尸体又这么完整,那我就的确非常怀疑了。”
“什么意思?”冲星子不明白。
“那名侍女感染了这位管事后,让管事去找我们,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你弟子的小院那边,然后那位侍女就可以潜逃离开,而等到我们发现了小院那边的情况回过头再来找这位管事的时候,他都已经死了,自然不可能再给我们提供任何情报,我们也就无法得知那个小院里到底跑掉了多少寄生体。”
“我还是无法理解。”冲星子也皱起了眉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对方完全不说,不是更好吗?当时我和你有些……矛盾,如果对方什么都不说的话,等我回去后再发现这一点,它们不是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安排吗?为什么要打草惊蛇呢?把我们都惊动了,这对它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冲星子不敢说“冲突”二字,因为他已经明白了,之前和苏安然的对峙,人家从头到尾都在让着自己。
当时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恐怕自己就没了。
“就是因为我们发生了矛盾。”苏安然开口说道,“当时你的弟子已经被感染了,所以你来找我,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我和你并没有爆发战斗,持续的对峙也无济于事,所以对方改变了策略。……打草惊蛇只是你的想法,它们必然隐藏有更深的目的,只是我们现在尚不清楚,但眼下的情况已经足以证实,我们被牵着鼻子走了。”
冲星子又看了一眼被开膛破肚的管事,欲言又止。
你到现在都没说,你为什么要把人家管事给解剖了。
苏安然看了一眼冲星子,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于是又开口解释道:“我给他剖腹,是为了看他体内有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寄生。……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灯下黑思维。这位管事来找我们,告诉我们情况,我们又不是傻子,只要去那个小院一趟,就必然会知道他的重要性,但等我们回过头发现他死了,所有的线索肯定全断了,那么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肯定是要进行全面的搜查。”冲星子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七原家族的驻商在这里经营那么久了,那些侍卫和侍女肯定彼此认识的,所以只要去调查那些人,基本就可以知道那个小院里所有人的身份,对比一下就知道谁失踪了。……管事死了只是会让我们的工作量加大,但并不是线索全断。”
“那么这具尸体,你打算如何处理?”苏安然指了指管事。
“埋了啊。”冲星子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看,如果他已经被寄生感染了的话,那么现在他就从你眼皮底下消失了。”苏安然指了一下管事的尸体,“如果这个时候,有寄生体在他体内放一下虫卵之类的,那么他就会被当成培育温床,到时候你连感染源是从哪扩散出来的都不知道。”
听到苏安然这话,冲星子心中一惊。
他总算理解“灯下黑”这词是什么意思了。
“所以你刚才就是在检查,他体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是。”苏安然点了点头,“我本来以为他的尸体肯定会被当成温床的,但没想到居然真的没有任何寄生。所以现在就连我,也不敢肯定他此前到底有没有感染寄生了。”
冲星子此刻只觉得头大如麻。
“让人把他的尸体火化了吧。”苏安然叹了口气,“现在的情况,非常棘手了。”
冲星子也明白苏安然的意思,他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然后很快,冲星子就正式接管了整个驻地的事务,并且让他的三名弟子去盘问驻地里的这些人员,让他们互相举证,务必要调查出云明道人的小院到底跑了多少寄生体。同时也关闭了整个驻地,禁止任何人进出,所有在今天已经进入了驻地的人也禁止他们离开。
如此一来,自然是引起了诸多行商的不满。
七原家族开设在云州城的驻商,自然不是做慈善的,所以这里每天都会有大量的货物被运往,其中有一部分会被整理打包后,通过其他的运输方式送到大鹤国的执事那里,最终被安排运输到北唐皇朝的七原家族。至于另一部分,则会根据市场的需求直接触手给云州城或者大鹤国,或者其他周边地区,借此赚取经费。
所以,这个驻地被关闭,不仅是等于关闭了七原家族布置在大鹤国的一个运输节点,同时还把云州城及周边区域的物资供应也切断了,这自然会引起相当强烈的反弹。
尤其是因为冲星子的命令,如今这处驻地还扣押了不少的行商。
他们可不会理解什么“寄生体”的问题。
双方所处的高度不同,了解关心的内容自然也不同。
苏安然能够理解这些行商的顾虑和担忧,也能够明白他们只是为了生存就需要拼尽全力,这场祸事对他们的影响会有多可怕。但寄生体的问题如果不解决的话,那么到时候出问题的就不止是云州城了,很可能会演变成整个大鹤国,乃至大鹤国及周边区域的巨大问题。
苏安然能感觉到,这一次他面对的那只寄生体,并不简单。
很快,和冲星子分道扬镳的苏安然,便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
听到苏安然回来的动静,青玉和小屠夫也很快就迎了出来。
“问题很严重?”看到苏安然凝重的脸色,青玉就开口问道。
苏安然知道青玉这个家伙脑子还是比自己好用一些的,所以便将刚才发生的事全部告诉给青玉,后者听完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宋白夜呢?”小屠夫看只有苏安然回来,宋白夜不见踪影,于是便不由好奇的问道。
“让他去忙点其他事了。”苏安然开口说道。
小屠夫想了想,便也没有继续再开口询问。
而这会,青玉也开口了:“这些寄生体的真正目标,很可能是想要拖住你。”
“拖住我?”苏安然不解,“为什么?”
“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小院里到底潜逃了多少只寄生体,所以我也无法确定,这些寄生体之后会造成什么样的感染危害,所以在此事被彻底解决之前,我们都无法离开这里。”青玉开口说道,“如果我们要快刀斩乱麻的话当然也是可以,但我想你做不出来这种事。”
“怎么就做不出来了?”
“屠城。”青玉瞥了苏安然一眼,“你敢吗?”
苏安然顿时便哑口无言了。
如果是敌对家族,那么直接灭了对方整个家族,苏安然可能做得出来。
但云州城这里近三十万的人口,这些人都是相当无辜的,要苏安然为了现在还无法确定的感染源头,就直接做出屠城的举动,这种事他当然是做不出来。
“你这个心态,千万别让那只寄生体发现了。”看到苏安然的神色,青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你最好表现出不在乎的模样,最起码不要对云州城的其他人表现出在意。”
“为什么?”苏安然不解。
“因为你现在这个样子,一旦被那些寄生体发现,它们只需要逃出去一只,便会对整个云州城的人下手,到时候感染整个云州城几十万人,真不是不可能的。”青玉沉声说道,“而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算不想屠城,你也必须得屠城,否则的话三十万的寄生体,你打算怎么解决?……你应该清楚,一旦被感染变成寄生体,就不可能再有变回人的可能性。”
苏安然顿时明白了青玉的担忧。
一旦让那些寄生体发现了苏安然的担忧,那么以这些寄生体毫无人性的做法,肯定会想办法感染整个云州城的所有人。而此事终究是因苏安然所引起的,所以自然就会变成了他的“因”,那么不管云州城这三十万人的最终结果如何,苏安然都必须要背负这个“果”,此事同样也就有可能会变成苏安然的心境破绽。
“当初就不应该救云明。”苏安然咒骂了一声。
“我们也没想到他会被感染。”青玉叹了口气,“此事我也是有责任的,毕竟当时给云明做检查的是我。……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那只裂魂魔山蛛是我和你的因果牵扯了。”
“所以,那只寄生体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把我们拖在这里?”
“肯定不止。”青玉摇了摇头,“我现在也无法弄明白这只寄生体的想法,但通过云明道人制造的这起混乱,可以肯定的是,拖住我们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我猜测的方向,则是想要制造内部的不合。”
“什么意思?”
“如果当时你和冲星子打起来,甚至将他打伤了,你猜他会不会死?”青玉问了一声。
苏安然叹了口气:“我也猜到了。……当时只要我将冲星子打伤,那么他肯定就会死,甚至他带来的三个弟子也会死,甚至云明道人也会死,然后那个驻商管事肯定会把此事汇报上去,到时候我们必然会和昆仑派爆发冲突。”
“不止。”青玉摇了摇头,“你去的时候,南风清已经死了。所以你杀了的人可不止昆仑派的人,还有南风清,等于你同时招惹了昆仑派和南风家,甚至……如果是我布局的话,那么包括那位管家也是要死的,甚至这个驻地里的人要死上一半以上,而那会七原家族已经收到了这位管事的来信,那么等对方来调查的时候,你说我们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不等苏安然开口,青玉便继续说道:“到时候,我们就会得罪昆仑派,南风家、七原家。而南风家实力不弱,就算南风燚会听我们的解释,可彼此间必然会种下怀疑的种子,再加上来自七原家的敌意,北唐皇朝肯定不会再信任我们,那么我们在北岭的活动就会变得艰难起来。”
“这就是一个阳谋,也必然是对方一开始的计划,甚至在计划里,我们可能都无法发现寄生体的存在,因为整个过程都是神不知鬼不觉,我们最多只会认为有寄生体潜入这里杀人而已。”
“你们这些搞阴谋布局的,心真脏。”
苏安然有些毛骨悚然,庆幸自己此前还好有听从青玉的安排,没有在见到前来兴师问罪的冲星子时,就跟对方大打出手,不然现在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现在的问题,我们还是被牵制住了,目前根本就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啊。”
“对方知道我们不会和昆仑派起内讧后,就改变了计划,但这个计划很可能就没一开始那么详细,所以对方现在肯定也是处于一个走一步看一步的情况。”青玉开口说道,“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我们必须在对方执行新计划之前,先把潜逃的那些寄生体找出来,如此一来我们才能够弄清楚,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已经让宋白夜看住这个驻地了,只要是在这个驻地里的人,就别想跑出去。”
“地道呢?你有检查吗?”青玉又问。
“我已经把此事告诉冲星子了,他有一名弟子学的是土行之术,现在驻地的地道和密室都由他去负责检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不,地道不要封锁。”青玉摇了摇头,“我们要做的,是保证如果有人利用地道或者其他手段逃离这个驻地的时候,我们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并且展开追踪。”
“什么意思?”
“对方在发现你没有和冲星子爆发战斗后,就立即改变了计划,这就说明,对方那只感染了云明道人的寄生体肯定也在云州城里,而且还能够准确的掌控到驻地里的一举一动。”
“封城!”
“不!”青玉猛然阻止,“这样才是真的打草惊蛇!……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必须想出一个能够判断寄生体和人族的方法,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掌握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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