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九看他指间夹着的那一点猩红在夜色下明明灭灭的闪烁着,深吸了口气,再次道:“你再这样替我撑下去,库恩只会怀疑。”
傅司依旧没说话。
他的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中,但背脊却挺得很直。
宴九忽然发现,他无论是坐姿还是站姿,永远都是那么的挺拔。
可事实上,他双肩上所担负的东西却是无比的沉重。
她不想看他这样为了自己而变得举步艰难,把好不容易赢来的上风给落下。
更何况,他之前已经为了自己而改变主意杀了许贺。
一个计划中的某一个棋子的改变,会导致整盘棋局都会发生变化,他在这种变化中好不容易拿下来的胜利,绝对不能在第二次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被自己拖累死。
她不想他被自己拖累。
也不想自己成为那个拖累。
“傅司,你觉得你能保护我一辈子吗?”宴九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傅司毫不犹豫地回答:“能!”
宴九被他不假思索的回答给气笑了,“能?所以你是想拿自己来替我挡?可你能替我挡几次,你就一条命。就算这次我不出去做事,但下次呢?下下次呢?炸弹没有拆卸之前,会有无数次的做事机会,你难道都能替我挡?还是你做好了能替我挡几次就替我挡几次的准备,然后挡到不能再挡了,我们两个一起去死?”
面对宴九的连番质问,傅司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他知道宴九说的都是对的。
那些话他也无数次的在心里质问自己。
所以没有办法反驳。
但却又没有办法同意完全放手让她自己去涉险。
在看到他的迟疑和不愿意之下,宴九决定来个狠的,她冷静地道:“傅司,你把自己的主动权一点点压榨掉,等到真的无法在护住我的时候,我才是最危险的。因为没有人替我掌舵,我这艘小船会翻。”
傅司现在的不松口和态度强硬无非就是借着这次许贺的成绩。
而库恩可以一时对他耐心,但不会一直对他耐心。
一旦消耗掉了所有的耐心,那么傅司的情况就不会再变得那么好了。
那么到时候她再去做事,小命可全都由阿森拿捏着了。
果不其然,当宴九这话一说出口,傅司夹着烟的手立刻微微一顿。
他站在那里思索了半晌。
宴九也没催,就这么一直陪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他沉哑的一句话从风中响起,“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宴九缓缓笑了起来,就此应下,“好。”
……
有了那天晚上的交谈,傅司对那边的态度也随之慢慢松了下来。
不过他没有一下子就松口,对宴九他可以被训得哑口无言,但对外他还是那个沉稳算计的傅哥。
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他重新拿回了主动权,不仅如此,还把原本应该在这次机会里充当帮忙角色的阿森给踹出了这次的押运计划里。
也就是说,这次的押运计划,由傅司全权掌握。
“你这是想彻底掌舵我这艘小船啊。”
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宴九此时正半靠在酒店沙发上,惬意地吹着冷气,喝着饮料,美滋滋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傅司。
傅司看风口对着她吹,怕她感冒,一边调整风口,一边说道:“我不想你出现任何的意外。”
行行行,你是大佬,你说了算。
宴九懒得和他计较,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进行新一轮的押运。”
“时间、路线我全都安排好了,你到时候上船就好,这次地点不怎么远。”傅司将一份文件递了过去给她看。
宴九翻看了一下,的确上面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各种一切可以说完全都准备好,就差她上船了。
“你这算是在有限的权利里给我制造了的无限的后门?”她挑眉问道。
傅司坐在她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如果可以,我甚至不想你参与其中。”
宴九反手紧握住他的手,“没事,你设计的那么仔细,不会出问题的。”
傅司看了一眼那份文件,没有回答。
宴九也不在意,虽然傅司把什么都替她准备好了,但是她到底还是第一次做押运,相关的一些东西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毕竟傅司不会亲自登船和他们一起走。
所以等到了押运登船的日子,她也差不多把船上那些东西,还有这次上船的那些人都简单了解了一个大概了。
在码头上,傅司趁着周围没人,压着声音对她说道:“记住,要小心,万一出事,宁可货不要。”
宴九点了下头,“放心吧,我会自己小心的。”
随着她的这一句保证后,就此登上了船只。
这次的时间真的不长,也就三天两夜的水路。
而作为这个船上唯一的女人,宴九并没有得到那些男人们的特别对待,反而他们对她的态度冷漠中透着不屑。
宴九对于这些并不在意,她只按照船长的命令做事。
反正有需要就去帮个忙,没需要的时候就在自己的船舱里休息,完美的扮演了一个押运人员的身份。
第一天晚上没有任何问题,非常平安的过去。
第二天晚上也没有一点动静,极为安稳妥当。
眼看着这趟货就此结束行程,只要到第三晚船只停靠码头,货一旦运下来,那就全都完成了。
结果偏偏就是在第三天的晚上,船只刚靠岸,货都没有运下来,“砰”地一声枪响就在码头突然响了起来。
码头上的那些人在惊吓中纷纷拔枪,就连宴九也在第一时间拔出了枪支。
但还没等她反击,就有两个男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傅哥说让我们兄弟两个保护你,你跟我们走。”在纷乱的枪声下,那男人的声音显得格外的轻。
但尽管如此,还是被宴九给听清楚了。
她没想到这男人真的是把一切做到极致。
连这些人里面还安插了保护自己的人。
宴九当下没有再犹豫地跟着他们两个人往角落里躲去。
可问题是,也不知道是看她是女的好欺负还是怎样,那群人在一眼看到她之后就奔着她的方向而来。
那两兄弟架不住那么多人的围攻,而且宴九觉得其余人如果看到这两兄弟一直护着自己,肯定会出现疑问,当下就不留痕迹地把人给推进了一个车后面,自己往相反方向而去。
“喂!”
那两兄弟看她居然把他们两个人丢开,自己独自往码头旁的仓库里跑去,不免为她担心不已。
但后来发现,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宴九在猎岛待了一年那可不是待着玩儿的。
她一旦跑进那漆黑的仓库里,那就是她的主场。
黑色,是她最完美的隐匿。
她将呼吸声放缓下来,然后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反手紧紧握住,随时等待着。
那些后面进来的人在看到漆黑的仓库后,一个个都握紧了枪支,慢慢地朝着仓库内部一点点靠近。
宴九听着那群人的脚步声还有脚步声,辨别着他们所在的位置。
“窸窸窣窣”地脚步声在空旷的环境里显得尤为清晰。
躲在暗处的宴九很快发觉在自己十二点方向有细微的响动。
随着那个脚步的声响,她预判距离自己只有六步之遥。
当心里默默地数着,直到……
三!
二!
一!
当那一秒在心里响起时,她猛地伸手一把捂住了那男人的嘴,手起刀落间,温热的鲜血就此喷洒在了她的脸上。
那人连闷哼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宴九生怕惊动其他人,把他轻轻地放在了地上,然后悄然退去到了另外一处,再伺机等待着下一个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