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装傻充愣,哄着晏瀛洲告诉她,究竟审问出什么结果了。
“我前日抓回来的是几个小喽啰,连总寨大门都没进过,刚杀了观音庙的僧侣,递了投名状上去。”
晏瀛洲的目光掠过阮思的脸,似乎想看出她的心思。
阮思果然问道:“那他们把大嫂掳到哪里去了?”
“第一道山门前。”
晏瀛洲的眼神一冷,嗤笑道:“他们只知道,掳的是晏夫人,便急着将人送去邀功。”
阮思微微一愣,道:“哪个晏夫人?”
话刚出口,她顿时醒悟过来。
晏瀛洲续道:“啸山虎所在的贼营极为隐蔽,前面又有好几道关卡山隘,若靠强攻根本无法闯入。”
“除非……”阮思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有人放行。”
晏瀛洲眉梢一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不是问我,是如何捉到他们的吗?”
他捡起筷子,敲了敲装黄焖鸡的碟子,低笑道:“夫人觉得呢?”
起先,阮思只是动了心思,隐约觉得有些眉目。
而他的提示再明显不过,她心里的那团乱麻也终于捋出个头绪来。
阮思赶紧捉住这个稍纵即逝的念头,顺着往下说道:“庙里一地鸡毛,都是珍珠芦花鸡的。”
芦花鸡遍地走,但珍珠芦花鸡只有一个村子产。
她前几日看地图时,留意过附近的村庄,记得那个村子离观音庙有十几里地。
晏瀛洲赞许地瞥了她一眼,“嗯,我派人去村子里设伏,果然捉到这几个偷鸡摸狗的惯犯。”
“旁的就没什么了吗?”
阮思托腮望着他,有些失望地鼓起腮帮子。
“刚落草的小贼又能知道多少?”
晏瀛洲放下筷子,微微俯身,盯着她的脸,狭长的凤眸里腾起丝丝玩味。
“还是说,我应该问一句,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阮思讪笑道:“没什么,就想问问他们待遇怎样,顿顿管肉管饱么?”
晏瀛洲见她不肯多说,也没有为难她,笑道:“我觉得,还是晏夫人这份职业更有前途些。”
“那是那是。”
阮思后背生凉,一刻也不敢耽误,忙不迭地逃出大牢。
她处处躲着晏瀛洲,却有人偏要去找他。
晚上,晏瀛洲照例宿在书房。
刚过酉时,阮思挑灯读话本子,金铃儿来剪灯芯时,提醒她说:“那表小姐今日很晚才回来。”
阮思点点头,表示理解。
又要和姚钰叙旧,又要给钟二爷通风报信,她这表姐忙碌得很。
烛芯噼啪爆出几星灯花,瞬间燃得更明亮了。
金铃儿的嘴也没闲着,接着说道:“她一回来就钻小厨房里,不知在鼓捣些什么。”
说话间,银瓶儿挑帘而入,突然说道:“姑爷书房上灯了。”
“嗯,也差不多了。”
阮思继续津津有味地看书,银瓶儿却不安道:“我刚才好像看到表小姐往那边去了。”
“什么?”金铃儿惊得跳起来,“她去干嘛啊?”
银瓶儿摇头道:“我见她好像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盏瓷盅。”
金铃儿立刻猜测道:“她去给姑爷送吃的了?”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阮思,她却不紧不慢地翻着话本子,问道:“还有盐渍梅子么?”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吃零嘴?”
金铃儿义愤填膺地握拳道:“从小到大,表小姐什么不和您争,什么不和您抢的?”
“我娘不准我和表姐争,我不就只得处处让着她么?”
金铃儿急了,“我的好小姐,那能一样么?难道您还要把姑爷让给她不成?”
阮思故意卖了个关子,对银瓶儿说:“拣几样好吃的零嘴来。”
“小姐,”金铃儿急中生智道,“您也要去给姑爷送吃的不成?”
“把帘子打起来,搬把椅子到门口。”
阮思一面指挥金铃儿忙活,一面合起话本子,起身伸了个懒腰。
她卧房斜对面便是晏瀛洲的书房,坐在门口恰好能看到他房里的灯火。
阮思舒舒服服地往躺椅上一坐,示意银瓶儿把零嘴放在手边。
金铃儿看得云里雾里的,扯了扯银瓶儿的衣袖,小声道:“我们要不要去告诉老夫人?”
银瓶儿摇了摇头,“小姐自有打算。”
阮思拣了枚果脯送到嘴里,对她俩笑道:“随便拿啊,看戏怎么能不吃零嘴呢?”
两人见阮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总算松了口气在旁边坐下。
主仆三人气定神闲地等着看好戏。
晏瀛洲书房里,柳如盈却没那么轻快了。
她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抹了今日刚买的胭脂,朱唇点了艳丽的红色,勾人又妩媚。
临进门前,她还将齐胸襦裙往下扯了扯,露出半隐半现的沟壑。
她端着刚熬好的参汤,徐徐推门而入,一眼便瞥到书桌后坐的黑衣男子。
晏瀛洲在低头看书,几缕额发垂在脸庞两侧。
只见他鼻翼高挺,剑眉入鬓,那双狭长的凤眼微微垂着。
柳如盈款款走到桌前,腰肢一软,盈盈欠身道:“妹夫看书辛苦了,我今日炖了参汤。”
那双染了丹蔻的手刚捧起参汤,晏瀛洲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
“我夫人不爱喝参汤。”
柳如盈愣了一下,强颜笑道:“表妹的习惯我自然清楚,这才没给她端过去,但妹夫不妨尝尝看。”
晏瀛洲看也没看她一眼,冷然道:“我夫人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
柳如盈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气得柳眉倒竖。
但她沉住气,就着烛光,仔细端详晏瀛洲的眉眼,只觉得他眼角那粒泪痣生得极妙。
姚钰虽面容俊秀,但较晏瀛洲少了一段恣意风流。
柳如盈心中倏忽燃起一阵妒火。
她跑到这里来,不外乎是为了看阮思的笑话,为什么阮思却嫁了个如意郎君?
“我看书的时候,不喜有外人打扰。”
晏瀛洲已下了逐客令,柳如盈一咬牙,反而身姿娇媚地倚在书桌旁。
她推开瓷盅,软声软语地笑道:“不喝便不喝吧。奴家从未进过大牢,里面怕是骇人得很。”
说着,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缓缓抠着晏瀛洲面前的名册。
她的指甲像猫爪子一样,骤然往里一抠,又柔柔慢慢地往下划,发出一阵低哑的沙沙声。
柳如盈呵气如兰,娇笑道:“妹夫你可否跟奴家讲讲,你们审问犯人时,是不是也……”
她的眼风一横,媚眼如丝,胸前的雪白在烛光下格外晃眼。
“离得那么近?”
晏瀛洲看着她不安分的手指,淡淡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