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驿站,在驿站小兵们帮助下,一个个将领被送回了各自的房门。
棠溪只是个指挥的,倒没怎么受累。
只是当一切平息,已经很晚了。
棠溪累的不清,一头倒在床上,就没了意识。
只是她睡的并不怎么安稳。
光怪陆离的梦在她睡时钻入脑海,她想要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怎么看都是迷迷糊糊一片。
而这个梦,又不怎么连贯,反而像是许多个梦的碎片拼接在一起,勉强凑成了一个梦。
一夜之间,她辗转反侧,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发沉,像是喝醉了的人。
而这个夜晚,更有人辗转反侧,谁都睡不着。
酒楼后院。
一栋栋精致绝美的小楼在夜色中露出一个暗色轮廓来。
其中一栋小楼中,江青躺在软软的床上,身上盖着锦被。
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
只要一闭眼睛,眼前就会出现江宁那张脸。
三年前村子里皮肤粗糙,面色发黄,五官粗犷,一点看不出好看的脸。
以及今天从茶楼一眼望去,看到的那样精致雪白的面容。
饶是她一向自负,也说不出那张脸不如她的话来。
那眉宇间的英气,纵马疾驰时飞扬的眉眼,让人震撼,像是一副生动的画,让人看一眼就再也难忘。
江青闭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手瑟缩了一下,忍不住蜷缩起,咬着唇瓣,眼皮颤动。
半晌她还是睁开了眼,呆呆的看着头顶的纱帐。
其实那人比她长得好也没什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绩也没什么。
本朝建立至今,出了多少天才神将了,她要是一个个嫉妒,还不得累死。
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那两张脸,在渐渐重合。
明明看着完全不同的两张脸,谁一眼看过去都不会相信这是同一个人的吧。
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就是她那蠢笨的,她从来都看不起的姐姐,江宁。
她那个蠢笨的姐姐,不过去了边关三年而已,变化却已翻天覆地,让她都险些认不出来。
她自诩聪明,可是又沉浸了三年,至今也没能考下功名。先前还花光了盘缠,差点被赶出酒楼。
哪怕现在盘缠的事解决了,可她却越发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因为那钱的来处见不得光,那是她答应为人作弊,才换来的啊。
而与她想必,那个曾经站在黑暗中毫不起眼的姐姐,却出落的如此光鲜亮丽。
她们的位置,似乎反了过来。
想到这里,江青咬了咬唇瓣,忍不住侧了身,脸埋在枕头里,寂寂无声。
呆了没两分钟,又忽然坐了起来,翻身下床,在黑暗中摸索出火来点亮。
一豆灯火颤颤摇曳,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也照亮了江青那张阴沉沉的脸。
灯光摇曳,晃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却衬的她的面容越发阴沉不定。
她慢慢坐在桌边,抬手遮住自己的面容,又想起了今天下午的会面。
她原本以为那个她不是她,只是太过相似的两个人。
毕竟一个姓宁,一个姓江,军中又不是可以随意改名换姓的地方,所以她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然而,当她等待了一下午,终于等来姗姗来迟的贵族女子之后,不经意的询问,得到的答案却让她彻底心凉。
“你说宁副将,不,她不姓宁啊,她姓江,单名一个宁字。至于大家为什么都那么称呼她……”贵族女子顿了顿,玩味的勾起唇角:“你不觉得江副将听着,不大顺耳啊。我也是听我大姐说的,这些在各家之中已经不算秘密了。”
这番话粗看没什么,但细细一品,就发觉里面藏了太多惊人的讯息。
江青偏偏就是个细心爱琢磨的,完全不受控制的开始琢磨起来。
一个小小的副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在平常人眼中,副将已经是及其不得了的人物了。
但在当权者尤其这些世袭勋贵之家中,副将这种级别的人物,也就芝麻大小。
试问,这样的小芝麻,谁会去专门去看她长什么样子呢?
但是她们就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江宁,这是她的名字,所有的达官贵族们都知道。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这个副将虽然级别还低,但目前的价值已经够的上被所有人重视的地步。
所以她们都知道她的名字。
而且从话里话外不难看出,她们还在试图调查江宁的所有信息。
而这意味着一个信号,达官贵族们都想要拉拢她的信号。
江青又按捺不住拿自己跟她比了比。
这样一比,却让她险些一蹶不振。
她还在蹒跚前行,想要博一个光明未来的时候,江宁却已经站在她只能远远观望的位置。
哪怕她能一举高中状元,也难以拉进她们之间的差距。
科举三年一届,状元从来不缺。哪怕是状元,籍籍无名被时间磋磨成老人的也不在少数。
她哪怕自负,都不敢说自己能出人头地。
何况现在还背了个随时可以将她拉入地狱的污点。
就算她运气好,也要一点点爬,经历几年数十年,才能爬到足够的高度,进入高位者的视线。
可她,江宁,已经通通做到了。
从茶楼里出来之后,她又去了别的地方,明里暗里打听了很多她一直忽略的消息。
比如说,宁副将是女皇眼前的红人。进京没多久,都快把皇宫当家了,几乎每天都要被女皇召见,一待就是一整天。
比如才区区副将的位置,就被女皇特意记住,单点了她的名,让她进京述职,参加寿宴。本来以她的级别,是绝不能够的。
比如她去了边关三年,却立了别人几辈子都立不下的功劳。全部加起来,竟然写了厚厚一个本子。
……
还有很多很多,不知道是真是假。或是真假参半的消息。
总之一路听下来,就造就了她现在这副模样。
半夜睡不着,对灯独坐。
不是不困,只是一闭眼就想到某个人,她就心绞痛,难受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