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真的遵循李太后的懿旨,下旨让朝中大臣参观暖棚种植,并总结经验写报告。
不过,也不是文武百官全都来,而是责成工部办理此事。
巧了,工部尚书恰好是李兰泽的父亲李幼滋。
张静修还一度怀疑万历皇帝是不是故意这样安排的,已经知道了他与李兰泽之间的……哦,好像想多了,其实什么都没有。
事实上,古代的工部虽然是个“清水”衙门,也就是说平常捞不到多少油水,但权力与管辖范围不容小觑。
它掌管着全国的工程建设、屯田水利、山林捕猎、杂项产品等,相当于后世的建设部、农业部、水利部、粮食局以及部门型制造业企业等多个部门的职能。
万历皇帝下的旨,而且尚书也是数得着的大官儿,张静修自然是要全程陪同参观的。
李幼滋带着一位侍郎、两位郎中、四名主事、以及部门中若干小兵小将一道来了。
朱翊镠虽然本性难移,仍将“本王、本王”挂在嘴边,但他现在俨然不像曾经那个高高在上人人畏惧的潞王殿下。
如今,他每天和锦衣卫在一起忙着打理“潞王果业”的生意,闲时也喜欢找流民或村民聊天儿。
话痨可不是白叫的。
正因为这样,所以在肖家村,人们更愿意将他当作是“潞王果业”的老板,而不是潞王殿下。
朱翊镠自己也不在意。
况且,张静修很早就提醒过,在肖家村,平常最好不要有潞王。
所以,这次李幼滋带部下来观摩,朱翊镠也没有以潞王身份嘚瑟地抢在最前头。
这里原本是数他地位最高,但他自觉跟着张静修。
……
千百年来,所谓的参观考察,多半都是流于形式,起不到多大作用。真正有内涵的东西,用肉眼通常是看不到的。
这次也不例外。
本来,大棚种植的理论基础与原理也很简单嘛,无非就是保证各种作物成长所需要的温度与条件。
道理一说出来大家都懂,确实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技术。新鲜的只是大棚种植这种模式。
因此,参观的时间并不长。
……
参观结束后,一众人进大棚休息室稍作休息。
张静修有心,关键他凭直觉,感觉到李幼滋有话要说,而且肯定不是有关大棚种植的问题。
那剩下,两人似乎只有一个共同话题:李兰泽。
对李兰泽,张静修谈不上什么感情,只停留在她是一个聪明倔强不轻易服输的女孩儿上。
这个话题,自然不希望有旁听的吃瓜者。
于是乎,休息片刻后,张静修直言不讳地道:“小猪同学,你们暂且出去,我想与李大人单独说几句话。”
朱翊镠诡谲一笑,很自觉地出去了。因为他不止笑侃过一次,李幼滋是张静修的“准岳父”。
朱翊镠都出去了,那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一个不留,全部出去。其中有些知道张静修与李兰泽的事,有些并不知情。
这样,休息室就剩张静修和李幼滋了。
因为李幼滋是张居正的铁哥们儿,经常出入张大学士府,张静修对他一点儿都不陌生,知道这位人称“李三壶”的叔叔,一坐下来就离不开茶,所以亲自给斟了一壶。
老熟人,李幼滋也不客气,自斟自饮,饮完一杯,道:“贤侄啊,有几句话一直想问你,但又不知如何启齿。”
“李叔不必客气,有话不妨直说。”
“小女兰泽,最近一直在减肥,非常拼命,我这个作父亲的,当然明白她的心思,不知贤侄明白否?”
张静修神思电转,是该摇头呢?还是该点头。
好像明白李兰泽的心思,但要说到底有多明白也不见得。都说女孩子的心思很难猜,谁知道李兰泽到底是怎么想的?
定下一年之约,难道就一定能断定她喜欢本少爷?
也许人家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呢?她又没立誓说非本少爷不嫁。
所以,张静修稍一犹豫,选择了,摇头。
李幼滋沉浮于官场几十年,是个聪明人。虽说得到好友张居正的提拔,但他自己肯定也很有本事。
否则,以张居正的性子与处事风格,断不会将一个平庸的人提到尚书的位置上。
见张静修摇头,李幼滋微微叹了口气,道:“贤侄,我知道你父亲是个要面子的人,所以他在我面前不一定说实话。李叔今天就想问你,你也无需隐瞒,明明白白痛痛快快地告诉李叔吧,你与兰泽之间到底有没有修成正果的可能?”
我靠!单刀直入啊!
也太直接了吧?
这让人怎么回答?与李兰泽约定在先,一年之后再见分晓的嘛,现在问是不是早了点儿?
况且与李兰泽还有个约定,这是两人之间的事儿,哪怕是双方父母都不行,不会轻易告知的。
即便抛开这个约定,如此直接的问题,也不好回答呀。
说没可能修成正果?那不是自视甚高打击人家吗?
说有可能?等于是给人家留下念想,万一将来不成,那不是害得人家苦等?
还是不表态为妙啊!
成与不成,都是与李兰泽两人之间的秘密,不希望有第三者参与进来。
这也是李兰泽本人的意思:成,固然皆大欢喜;不成,还可以做朋友的嘛。
一念及此。
张静修答道:“李叔,缘分这个东西嘛,真是说不清楚,有没有可能,谁又能断定呢?”
李幼滋抿了一口茶,不冷不热地道:“贤侄,你这话说与不说,有何分别?”
张静修仗着反正有“脑子进水”的人设,也不拘泥于辈分啥的,当即回道:“李叔,小侄的意思你还听不出来吗?本来这种问题问了就等于白问啊,小侄自然回答不出所以。”
“咳咳……”李幼滋被呛了一下,忽然感觉那家伙的脑子真是与众不同,竟当面怼长辈!对,这就是怼。
难怪小玮一提及张静修,总是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情。可,不知为何女儿似乎,好像……哎!
李幼滋心里叹了口气,但面儿上没表现出来,毕竟太熟了,只是带着几分无奈,凝望着张静修。
而张静修则是一副佛系姿态,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压根儿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似乎也不认为刚才怼过人。
既是如此,那就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
李幼滋起身。
张静修跟着也站了起来,道:“李叔,兰泽姑娘最近还好吧?”
“……”李幼滋一愣,稍作停顿:“贤侄这是关心小女吗?”
“哦,李叔慢走,不送!”
“……”李幼滋又是一愣,怎么说话前不搭言后不搭语,让人捉摸不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