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回籍葬父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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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军都督府大帅朱希孝一大早便赶来京南驿,恭请张居正前往正阳门外阅兵。

  五千名京营的兵士早已在正阳门外束装待命。

  各部院大臣也都早早在那儿候着了。

  朱希孝,乃朱能之后,是成国公朱希忠的弟弟。

  按理说,只有出征将帅班师回朝,或皇帝出行归来,才可奉行阅兵仪式。

  张居正换上绣蟒吉服登上阅兵台,观赏将校们布阵与马战的精彩表演。能享受这一殊典,实乃万历皇帝特赐的殊荣。

  只是,因为张居正心里惦记着儿子张静修的事,所以他眼睛在阅兵仪式上,心其实早已飞走。

  阅兵仪式结束后,万历皇帝又特遣大使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宏设宴为张居正洗尘。

  两宫太后亦各遣大珰宣谕慰问,赐八宝、金钉川扇、及御膳饼果醪醴茶物……

  一时风光无限。

  酒足饭饱,张居正便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浩浩荡荡鼓吹导引向纱帽胡同进发。

  在此期间,无论听没听说、知不知道张静修荒唐事迹的,反正没有一个人敢提这一茬儿。

  ……

  鞭炮声响起。

  “小少爷,怕是老爷回来了。”小亲亲忐忑不安地提醒。

  “小亲亲,有本少爷护着,别害怕哈!你是知道的,本少爷最疼你了!”张静修一边安慰壮胆,一边露出贼兮兮的样子:“小亲亲,你又长大了……”

  草草地捏了一把,张静修便一阵风似的冲出张大学士府,为首那个穿着绣蟒吉服的男子才刚刚下马。

  只见他身材颀长,器宇轩昂,虎背熊腰,紫须剑眉,劲如张戟,亮若银条,神采奕奕。

  不用说,此人神相十足,无论放在那个时代,都堪称是标准的帅锅一枚,必定是首辅张居正无疑。

  历史上的张居正确实是个美男子。

  只是,如此一来,反而和张静修这般公子哥儿般的俊秀小生一对照,形象有点儿鲜明……

  自己不会是隔壁老王生的吧?

  张静修心里暗暗吐了吐舌头,本想借着“脑子烧坏进水”这个人设大喊一声:“老家伙总算回来了。”

  可一见张居正庄严威武的神情,加上与之随行的一大批官员、中官和仆役,张静修竟有点被震慑住了。

  一时无语,怔愣杵在当场。

  但也没喊“爹”。

  张静修非常清楚,古代重孝道。

  尤其是大明,以孝治天下,无论做儿子的有多么荒唐多么败家,在家里还得叫一声“爹”。

  如若不然,旁人听了会报官的。

  因为这是在挑战社会秩序。特别是官宦之家,更容不得这样的人。

  即便父母不管,别人也会管。

  这三个月里,张静修尽管将张大学士府折腾得鸡飞狗跳,但仍安然无恙,是因为主人张居正不在府上。而张静修动不动抄起菜刀威胁,下人都害怕得要死,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显然,对于张静修没有喊“爹”,张居正露出错愕之色。

  张静修自然感觉到了,但依然没喊。而且心里为自己打气:不能喊啊!

  张居正同样感觉到了留守府上的那些下人不安的目光。

  将随行的官员和中官打发走,张居正准备进府,边走边问:“好儿子,爹不在府上这阵子,你没有做坏事吧?”

  陈管事、黄账房、方岳等都是浑身一激灵,老爷莫非途中听说了小少爷的事?还是有先见之明?但无论哪种,反正感觉是好日子到头的节奏……

  张静修努力保持镇定,该来的总会来,而且为了保证效果,自己还得提速:“儿子能干什么坏事?只是卖了一点田产而已。”

  张居正见儿子安好,尤其想到那封牛叉的信,对儿子的爱更是加深几分,溺爱之情溢于言表:“卖几亩田地,不算啥,咱张家也不指着它过日子……”

  张居正刚说到这里,一看瞅见陈管事一副死了娘的样子,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子:“卖了多少亩来着?”

  “一千多亩。”张静修道,“准确地说,是咱府上的所有田地。”

  “什么?所有……”张居正这张自带威严的国字脸瞬间懵了,仿佛乌云笼罩般喃喃地道,“全卖了?全卖了……”

  “是。”张静修十分确定地回道。

  陈管事、黄账房、方岳等立即拜倒,伏地不起,像是提前演练了千百遍,异口同声地道:“是真的,全卖了,请老爷责罚!”

  张居正眸子里射出两道凌人的冷光:“小少爷要卖田地,你们为何不修书与我商量?啊?为何这般纵容他?”

  陈管事只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委屈巴巴地将张静修拿刀威逼一节抖出来了。

  最后弱弱地补充道:“当务之急,请老爷给小少爷治病要紧。老爷不在府上,小少爷死活都不让御医诊视,却又时不时地喊头痛,说脑子进水了,抄起菜刀会犯糊涂的,小人是真心害怕啊!”

  “哎——”张居正唯有一声长叹,却发现无言以对,随即继续朝厅里走去。

  张静修咋舌,暗自忖道,还是咱张家的人有风骨!小岳岳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整天哭哭啼啼,还被吓晕过。看看咱爹,处变不惊,不过一声叹息而已。

  张静修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倒是想安慰这位大明第一政治家的父亲两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等到了厅里,张居正正待吩咐:“斟茶来……”

  可放眼一望。

  原来在这堂中的黄花梨木管帽椅不见了,茶几也不翼而飞,就连板凳都没了踪影。

  而摆在厅中的……竟是一个磨损不像样的破桌子,加上两条长条凳……

  我日!

  张居正一下子愣住,感觉是不是走错门了?想我堂堂张大学士府,虽然一向崇尚节俭反对奢靡,可也称得上大气讲究啊,这孤零零的一个破桌子和两条长板凳摆在中间,算是怎么回事?

  看着不辣眼睛吗?

  张居正眼睛发直,不是在做梦吧?

  早有乖巧的仆役斟上茶来,只是……用的却不是白瓷器,而是一个大陶碗,碗上还有一个显眼的裂痕。稍微懂行的或明眼人一看便知,这裂痕不是摔来的,而是低劣产品烧制过后留下的特有裂痕。

  此等低劣产品岂能进我张大学士府?

  这不是自降身份吗?

  张居正感觉眼前发黑,下意识地道:“桌椅,家具,也都卖了?”

  陈管事胆战心惊地道:“是,卖了……”

  张居正虎躯一震,晃了晃,不得不用手撑着自己的身子,脸色惨白,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扬起大巴掌,恨恨地朝张静修脸上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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