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北疆的情况愈发恶劣,因为季节从冬天到了春夏,正是草长马肥的时候,草原上的牛羊幼崽也开始慢慢长成,再加上宇文昭这几个月,从大晋的边疆劫掠了大量的粮食,导致鲜卑部暂时解决了粮食问题,因此这些异族对蓟门关的进攻越来越猛烈。
大晋在这场战争中是处于守势的,而守城的一方最被动的,就是只能固守一方,很难做到机动灵活。
就拿大晋的北疆来说,其实如果云州城与镇北军合兵一处,凑成二十万兵力,那么借助城池,想要是非常容易的事情,甚至还有余力出城与鲜卑部碰一碰,但是要命就要命在,双方没有办法互相支援。
因为攻击的主动权,掌握在鲜卑部手里,云州城那边还有一个乞圭部,一旦云州城派兵支援蓟州,云州那边空虚的情况下,很容易被敌人轻易破关。
即便支援,也只能有限支援。
以云州城十万兵马来说,种家肯派出两万人支援蓟州,就已经仁至义尽,但是实际上种家并没有那么大气,在蓟州这边边防吃紧的情况下,种家只派了一万五千兵马,押送了一批物资,送到了蓟州城。
除了来自云州的支援以外,再有就是朝廷的京畿禁军了,按照种玄通的建议,京城禁军两营一共分出了四个折冲府,统共五万余人,慢慢朝着北边进发,作为北疆的援兵,但是种玄通回京并没有多长时间,这一路援兵虽然朝廷已经在弄,但也只是刚刚选出将领,这四个折冲府还要押送朝廷的物资送到北疆去,指望他们到达蓟州,最少也要两三个月时间。
然而蓟州能不能撑得住两三个月,还是未知之数。
蓟门关外的一处高坡上,一身甲胄的宇文昭,放下了手里的千里镜,回头对着幕僚范承皱眉问道:“范先生,您之前说镇北军没有了叶家人,就失了主心骨,士气低下,应该在两个月之内就可以拿下,但是现在已经打了两个月,镇北军仍然很顽强。”
范承站在宇文昭身后,也皱了皱眉头,他低头道:“叶家经营蓟州这么些年,即便一时半会不在蓟州领兵,应该也是可以在镇北军里说了算的,可叶家的叔侄两个人,这会儿都不在蓟州,而蓟州的镇北军依然这样卖命……”
他叹了口气,低头道:“是属下低估了叶家人的胸襟。”
宇文天王沉声道:“那现在当如何?这两个月,我部死伤已经超过两万,再打下去,便要伤筋动骨了。”
“镇北军也死了很多人。”
范承缓缓说道:“主公,论兵力,镇北军是不如我部的,再打下去,只会是他们率先支撑不住,主公背后有王帐支撑,随时可以再调兵过来,可一旦镇北军的人死伤到达三成,必然军心涣散。”
“况且,已经打了两个多月,蓟门关的守城物资,多半也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再打下去,主公会越来越占便宜。”
“这个时候不能放弃,不然等南晋朝廷的支援到了,主公恢复故周的大业,便遥遥无期了。”
范承咬牙道:“西南那边此时多半已经配合主公,有所动作了,在这个时候,主公若是把守,定然错失千载良机。”
宇文昭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然后把手上的千里镜收回怀里,皱眉道:“这两个月来,死伤的多半都是其他三部的人,再打下去他们便要造反了。”
“那便用王帐的人。”
范承低头道:“主公,宇文三部已经归顺主公,不管是这三部的人还是王帐的人,都是主公的子民,这个时候,主公要舍得死人。”
“否则……绝难成就大业!”
“舍得死人……”
宇文昭喃喃自语了一句,目光看向了南边,目光深远。
就在宇文昭思索的时候,一个宇文部的探子,躬着身子走了过来,他不敢打扰宇文昭,便把手里的文书递在了范承手里,范承打开之后,只看了一眼,立刻大喜,他手捧文书,对着宇文昭笑道:“主公,西南起兵了!”
“西南军已经跟南晋朝廷的汉中军打了起来,这会儿朝廷南北不能两顾,正是绝佳的时机!”
宇文昭一把夺过范承手里的文书,他目光灼灼的看完了这份从西南送过来的情报,脸上瞬间露出喜色。
“天助我也!”
“李长安这人,果然野心勃勃,我没有看错他!”
“传令下去!”
宇文昭猛然回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从王帐再调三万人过来,这一次我王帐的人冲在前面,死人也是我王帐的人先死!”
“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蓟门关!”
范承恭敬低头:“属下遵命!”
………………
蓟门关城墙上,到处都是一些暗红色的血迹,这一个多月时间,这座雄关承受了鲜卑部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细算起来,已经有十多次了。
几个月下来,尽管镇北军把一万多蛮子的性命留在了关城之下,但是镇北军也伤亡不少,那些蛮子射箭惊人的准,冲起阵来又悍不畏死,哪怕身穿几乎没有防御力的皮甲,也敢正面搏杀大晋的将士,凶悍的煞气,让镇北军将士一度士气低落。
倒不是说晋人胆子小,而是这些鲜卑人打起仗来,一个个全都不要性命,原因很简单,他们心里很明白,不从汉人这里抢到足够的东西,家里的老婆孩子,族人亲眷就要饿死,既然上了战场,怕也是死,倒不如搏一搏,杀一个汉人的军功,可以换一家三口半年的口粮!
这是再合算不过的买卖了,而且这些草原人因为信仰的原因,并不怎么畏惧死亡,所以打起仗来几乎个个不要命。
蓟门关城墙上,一个额头上扎着绷带的年轻都尉,正在自己都尉营负责的区域巡逻,几个月仗打下来,他身上大大小小添了不少伤口,最致命的一箭在他的额头上擦了一层皮下来,只差半寸,他那个远在西南的新婚妻子,便要守寡了。
这位年轻的都尉对属下的将士一遍又一遍的嘱咐,蛮子攻城的时候要护住要害,射箭的时候不要正面城下。
嘱咐完之后,他又开始检查火油滚石够不够用,不过还没有巡查完一遍,耳边就隐隐传来了熟悉的震颤之声!
这是马蹄踏过大地的声音!
赵放停住脚步,幽幽的叹了口气,目光看向了京城方向,喃喃自语。
“兄长,你再不来救我,你妹子可能就要守寡了……”
嘟囔了这一句之后,这位镇北军最年轻的都尉,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手下人一声厉喝。
“敌袭!”
“敌袭!”
“准备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