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蝉衣身子僵硬了会儿,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好不容易才到了丙班,有了和路郎中单独学医的机会,到现在仍觉得像做梦一样,想不到没想到自己学毒的事儿这便被路郎中发现了……
总不能将白术供出来!
要不要对他说谎,说自己并未学毒?
“师傅,我……对不起。”谎言到了嘴边,到底被花蝉衣咽了下去。
虽说如今花蝉衣说谎早已是信口拈来,只是有些人,她还不想骗。
路郎中一而再再而三出手帮她是好意,并不欠她的,收她做徒弟也已经是天大的情分,她总不能为了留下来学医,连路郎中都欺瞒。
“果然……是谁教你的?”
“我自己阴差阳错得到了一本书。”
对路郎中坦诚,不代表要将白术供出去,花蝉衣此时着实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好在路郎中虽不知信没信,倒也没继续追问她这书从哪得到的,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如今毒术是被明令禁止的,你也敢学?!你嫌自己招惹的麻烦还不小?知不知道现在单就学堂内,多少人等着看你倒霉呢?”
花蝉衣试探着开口道:“师傅,我觉得,毒术若是运用妥当,其实用处不比医术小……”
花蝉衣并未多言,也不知自己这一句是否已经触犯了眼前顽固老者的禁忌。
路郎中仍旧面色平静的看着她,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说的在理,可是陛下有命,你也没有那个反抗的命,日后不该你做的,还是收敛些。”
花蝉衣心中松了口气,继而又道:“师傅,当年,为何要禁.毒术?”
“白家的事儿,你应该听说过吧?”
花蝉衣点点头。
“当初白顾两家勾结外贼,准备谋逆之事曝光后,陛下心中不安,将这个宫中从里到外查了个遍,后宫那些妃嫔争宠,泛用毒术之事自然也藏不住了,当时靖王和几个大臣便极力劝诫陛下禁止继续用毒,免得白家之事再有发生,咱们陛下,是个惜命的,便禁了。”
这皇帝当真惜命,不然也不会为了他的长生不老丹,无中生有的建造这么个学堂出来。
花蝉衣闻言忍不住暗自腹诽了一番。
“师傅,当初白顾两两家真的准备谋逆么?如今两家只有顾家留了个后,未免也太……”
“我不知道。”路郎中道:“不过这两家确实可惜,当年这两家都出了个神童,准确来说,就白府出了神童,幼年的顾战神,名气比那白府的小少爷差远了。”
花蝉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日来,没学医,先是听路郎中说了一下当年的事。
不知为何,一向懒得理会旁人事的她还饶有兴致:“顾承厌如今已经是咱们大苍青年中的佼佼者了,昔日听说书的讲,顾战神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那白少爷更厉害么?”
“倒也不是,毕竟顾将军幼年在将军府颇受排挤,什么也学不到,就算有什么过人之处,也无人得知。”
都说顾承厌是年长后渐渐从一个废物成长起来的,可若非天性过人,一个无人教导的孩子长大后真的可能变化那么大么?
这些猜测路郎中自然不会多嘴,继续道:“白府那少爷和顾少爷不同,自小是白太医和夫人娇养大的,不过那孩子养的确实好,我早年见过几次,半分少爷的娇贵毛病也没有,又勤奋又知书达理,性子腼腆,但待人很和善,是个好孩子啊……”
路郎中如今提极那白少爷,语气中都忍不住惋惜。
花蝉衣垂下眸去,原本她还在想,那晚同白术听说书的说到白家小少爷时,白术反应那么大,有没有可能……
路郎中的话倒是令花蝉衣彻底打消了那个念头。
且不说被毒火烧焦了还能不能活,人的性格真的会变化那么大么?若这是个腼腆之人,经此大难,应该会变的阴郁不堪吧,白术和腼腆八竿子打不着……
路郎中本想说,他当年和白太医顾将军以及检举了白顾两家的季太医,都算熟识,当年的事无论旁人怎么说,他是万万不信的。
可是转念一想,他和花蝉衣说这么多做什么呢?
“对了师傅。”花蝉衣突然开口道:“您说白顾两家都有儿子,那那个季太医呢?就未留下后代么?”
“季太医家中的是个女孩儿,还是独女,家中出事时,也才两三岁,什么也看不出来,而且如今也未活下来,说起来,也就顾将军运气还算好。”
花蝉衣不在多问,而是狐疑道:“对了,您是怎么知道我会毒的?”
“你升班前一日,当时十七进去同那女先生争执时,我站在窗外看了一眼,你当时是想用一种能令人神志不清说实话的毒吧?怎么,想和他们鱼死网破?”
“……师傅英明。”
路郎中没再多言,而是直接开始教花蝉衣学医了。
对于她从何学到的毒术,日后还会不会继续学,路郎中都未多言,似乎是默认了花蝉衣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继续学似的,丝毫不担心花蝉衣哪日惹出了事儿来,这把火会烧到他头上。
其实当年白家的事儿,师傅心中也是愤愤不平的吧。
花蝉衣忍不住心想,当年之事有没有隐情她这个外人不好说什么,不过就冲路郎中这份信任,花蝉衣日后也不会再冲动了。
路郎中教给花蝉衣的果然比学堂内的先生教的明显要深许多,花蝉衣认真的学了一下午,第一次觉得脑袋有些沉。
决明阁时常会来学堂内的人找路郎中请教什么,花蝉衣坐在一旁安静的研究着新学的知识。
到了下学时候,路郎中笑道:“别看了,晚上十七那小子说要请客,庆祝我给他收了个小师妹。”
花蝉衣:“……哦好,我在问您最后一个问题。”
路郎中叹了口气:“十七要是有你一半好学就够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幽幽的一声叹息:“师傅,我可全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