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驿中,金德曼看着外面灰白色建筑,身后的金毗昙脸上露出愤怒之色,他捏紧了拳头,只是看着面前的女子,又看着远处正在缓缓行走的侍卫,心中的愤怒消失了许多。
“毗昙将军,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会留在这里。”金德曼面色微红,她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服侍天子,就是为了留下大夏皇帝的血脉。
“公主殿下,大夏并非善男信女,虽然现在是在出兵,可是大夏野心勃勃,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新罗的。”金毗昙忍不住说道:“公主,我们回去吧!相信,我新罗上下,齐心协力,一定会击败高句丽和百济的进攻。”
“我知道大夏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只是,臣服于大夏或者是反对大夏,我们新罗作为一个弱国,还有机会选择吗?”金德曼摇摇头,苦涩的说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怀了大夏皇帝的血脉,大夏就不会对我新罗动手。你不是说了吗?大夏皇帝的血脉远在圣骨之上,这样我也能保住我新罗王族血脉不会被玷污。你说呢?”
金毗昙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忍不住苦笑道:“公主殿下,您这么做,国中的贵族们肯定很愤怒的,那个时候,他们是不会支持您的。不要忘记了,圣骨之中,实际上除掉你之外,还有其他人,也是可以继承新罗王的。”
“若是那样的话,他们就要面对大夏皇帝的怒火了。刚才你也看到了大夏骑兵的威力,你认为我新罗是大夏骑兵的对手吗?”金德曼想到刚刚见到的大夏骑兵,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金毗昙顿时不说话了,他不是傻子,刚才见到的大夏骑兵是何等的威武雄壮,莫说是新罗兵马,就是气势汹汹的高句丽骑兵也不是对方的对手,和大夏相争,最后倒霉的肯定是新罗。只是现在想起来,心里面十分憋屈。
“回去吧!将这里的一切都告诉父王。”金德曼叹息道:“大夏的骑兵既然已经出征,高句丽的兵马肯定会回撤的,我们不但能够收复失地,还能反败为胜,击败高句丽和百济。至于我,恐怕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回新罗,甚至没有诞下皇子之前,大皇帝陛下是不会让我回到新罗的,这点你也要告诉父王。”
“臣明白了。”金毗昙心中一阵冰冷,更是一阵绝望,大夏皇帝实在是太可恶了,将新罗算计的死死的,新罗上下根本无力反抗。
“我们应该感到幸运,牺牲我一个人,可以让我新罗恢复到巅峰,甚至能够一统高句丽和百济呢!只要新罗宗庙尚在,不是很不错的事情吗?”金德曼却不在乎。
“公主受苦了。”金毗昙心中宛若要滴血一样,他握紧了拳头,心中暗自发誓,有朝一日,一定会要大夏好看。大夏不仅仅羞辱了他,还羞辱了整个新罗。
“好,明日我就不送你了。”金德曼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一切要小心。”
“臣恭送公主殿下。”金毗昙面无表情。
一万骑兵浩浩荡荡从卢龙塞出发,尉迟恭走的是草原,草原空旷,适合骑兵飞奔,而且随着大夏击败突厥几十万大军之后,在长城附近的草原部族纷纷后撤,生怕被大夏所灭,尉迟恭的一万骑兵根本就是没有任何抵挡,朝辽东而去。
而辽东布置在中原的哨探,也飞快的将消息传到辽东,一时间,从草原到辽东各地,都知道大夏皇帝已经派出一万骑兵,朝辽东而来,目标是指向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但沿途的奚人、契丹人都接到了尉迟恭的命令,征召族中的勇士,加入大军之中,准备征讨高句丽,奚人和契丹人为之欢呼,谁不知道,跟在大夏后面有肉吃,尤其是征讨异族的时候,所得到的金银财宝也不知道有多少,看看前期跟随大夏出征的勇士们,谁家没有一些钱财和绫罗绸缎,谁家没有得到一两个奴隶的。
辽东城,乙支文德看着面前的情报,面色阴晴不定,他的高句丽的军事统领莫离支,掌管高句丽的军事力量,也是高句丽的名将,曾经击败过杨广的军队。在朝中,和渊氏互为掣肘,得到荣留王的信任。原本这莫离支的职位是渊太祚留给自己儿子渊盖苏文的,可惜的是,荣留王借口乙支文德功劳高,就将这个职务留给了乙支文德。渊盖苏文只是继承了大对卢和东部大人职务。
“大夏的骑兵真的来了?”乙支文德忍不住说道:“大夏不是正在和突厥人交战的吗?”乙支文德很烦恼,他的兵马大多数都被渊盖苏文带着南下进攻新罗了。作为新继任的大对卢,并且对莫离支有想法的渊盖苏文需要战功。
“大夏皇帝已经击败了突厥几十万大军,所以这个时候就来了,突厥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属下认为这次大夏骑兵前来只是一个先锋,主要是来试探我们的。”说话的是北部耨萨延寿。
“但不排除大夏皇帝准备大举进攻我们的可能。”说话的是惠真,两人都是乙支文德手下的心腹大将。
“哎!”乙支文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已经荣留王高建武两人都是向往中原文明的,甚至想向中原臣服,但渊盖苏文反对。
渊盖苏文的意思很简单,辽水边上的数十座京观摆在那里,那里有几十万中原汉家将士埋骨辽水。大夏皇帝真的不在乎吗?肯定是不可能的,谁也不敢保证大夏皇帝会不会找高句丽的麻烦。
高建武和渊盖苏文两人关系很紧张,作为大对卢的渊盖苏文想要做莫离支,掌控军政大权,高建武自然是不会同意,可就是如此,面对渊盖苏文进攻新罗,高建武还是默认了对方的军事行动。
夺取新罗,将新罗的子民都掌握在手中,不仅仅是扩大了自己的力量,更是扩充了高句丽的战略空间。从一开始到现在,渊盖苏文兵马一路所向披靡,高句丽上下十分高兴,高建武甚至都想着迁都,用来避开大夏的进攻,只是现在看来,虎狼之师来了。
“下官担心的不仅仅是此事,新罗上次已经派人觐见大夏皇帝,若是如此,我们即将面对的不仅仅是大夏的军队,还有新罗的。”延寿有些担心。
“新罗向大夏臣服也是迟早的事情。”乙支文德是高句丽难得一见的帅才,他的眼光不仅仅是在军事上,对战场之外的事情,也看的很清楚。
“若是因为此事,我们高句丽就放过新罗,朝中许多官员都不会赞成的。”惠真摇摇头。在高句丽朝中,有亲中原一派,更多的是反对和中原走的很近的人。现在高句丽已经攻入新罗境内,再放弃新罗,朝中肯定有很多的官员都不会赞同的。
“现在大夏骑兵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延寿眼珠转动,说道:“不如先将渊盖苏文招回来?”
惠真面色一愣,也出言说道:“莫离支大人,若是盖苏文真的攻占了新罗。莫离支大人,您的地位可就不妙了,盖苏文此人野心勃勃,与荣留王关系不佳,此人若是得了权势,非我高句丽的幸事啊!”
乙支文德双目中光芒闪烁,摇摇头说道:“权势都是身外之物,谁来当这个莫离支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大夏皇帝这个人不好说,刚刚击败突厥人,得胜之师,谁也不敢阻止啊!此人和前朝不一样,大夏皇帝雄踞天下,我们以前的一些手段恐怕对中原人不适合。”
乙支文德点点头,当年如何应对杨广的入侵,乙支文德作为主将自然是知道的,利用的就是杨广的自大,但这一招,对于大夏皇帝未必能适用,他想了想,说道:“先派人去将这件事情告诉盖苏文,至于是不是撤军,就看他自己的意思。”
“若大夏真的决定对我们发起进攻呢?一万骑兵可不简单啊!”惠真有些紧张。
“若真是如此,我们就让他盖苏文撤军。”乙支文德还是希望高句丽有足够的战略纵深,这不是私仇,关系到高句丽的未来。
“是不是请靺鞨大军前来相助?”延寿迟疑了一阵,他和靺鞨首领关系很好,加上靺鞨远在白山黑水之间,离不开高句丽的粮食和盐巴,只要乙支文德一道命令,就能让靺鞨大军前来支援。乙支文德这些年能够坐上莫离支的位置,让渊盖苏文老老实实的做大对卢也是因为靺鞨的十几万大军在后面支撑着。
“不用,靺鞨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中原汉人有句话说的好,请神容易送神难啊!”乙支文德摇摇头,靺鞨分为七部,粟末靺鞨以前是最强大的靺鞨部落,和高句丽常年争夺扶余国领土,双方厮杀了许久,当然,粟末靺鞨最后还是落了下风,现在最强大的要算是黑水靺鞨,黑水靺鞨一心想要统治白山黑水之间,这个时候,若是找黑水靺鞨求助,其他的六部靺鞨肯定会蜂拥而来,高句丽最后不仅仅要支付大量的钱财,甚至连昔日的扶余国领土都要被夺走。
延寿和惠真两人听了之后也点点头,决定不在这个时候请靺鞨部前来相助,而是观看眼前的局面,看看大夏王朝是不是真的决定对高句丽动手了。
乙支文德一面派人将辽东之事禀报平壤的荣留王高建武,一方面让人将消息传给渊盖苏文,只是他并没有命令渊盖苏文撤军。
不过,可惜的是,乙支文德还是太天真了,他认为大夏不会在这个时候发动对高句丽的战争,不过五天的时间,就接到了最新的战报,大夏猛将尉迟恭率领一万骑兵,从契丹部落召集仆从军三千人,合计一万三千骑兵,气势汹汹的朝辽东城杀了过来。
“辽水两岸,我军已经死伤两千多人了。”延寿面色阴沉,大声说道:“高过车轮的男子尽数被斩杀,所有的女人都成为大夏骑兵的俘虏,每天晚上外面的哨探都能听见一阵阵哀嚎声。莫离支大人,我们的百姓伤亡惨重啊!”
乙支文德听了面色苍白,身躯晃动,他想到当年的隋朝进攻高句丽的时候,虽然战争比较惨烈,但绝对没有像眼前这样凶残。号称天朝上国,王师到来的中原王朝,不是应该有仁慈之心的吗?怎么到现在,会像一群恶狼一样,大肆屠戮高句丽的民众呢?
“大夏看来是真的准备进攻我高句丽了,现在杀来的不过是前部先锋。”惠真面色苍白,露出惊惧之色,忍不住说道:“莫离支大人,不如召集靺鞨部来帮助吧!”
“不可,若大夏真的来进攻的话,我们这个时候让靺鞨部来帮助,靺鞨部恐怕不但不会帮助我们,甚至还会对我们动手,他们会帮助大夏。”乙支文德摇摇头,说道:“你们认为,我们和大夏谁强大。”
“我们的兵马虽然骁勇善战,但和中原相比较还是差了许多,自然是大夏更为强大。”延寿想也不想,就说道。这点上,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乙支文德点点头,说道:“靺鞨人崇尚的是强者,他们和大夏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而他们自幼都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他们才是这片大地上的主人,只要他们帮助大夏,大夏也许会将这片土地赏赐给他们,这样一来,你们认为靺鞨人会帮助我们吗?”
亲近归亲近,乙支文德从来就没有相信这些人,尤其是在高句丽生死关头更是如此。作为高句丽的莫离支,乙支文德不得不小心翼翼。
“这么说,恐怕只能让渊盖苏文回来了,这辽东原本就是他渊氏的地盘,大夏的兵马杀来,他不回来防守,谁还会帮助他?”延寿也赞同乙支文德的看法。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可以消灭新罗,拓展我们的纵深,只能等到以后了。”乙支文德十分惋惜。
“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恶狼,我们只能如此。”延寿捏紧了拳头,声音中充斥着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