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长乐渡广告那件事,本以为没这么快平息,至少也要闹上好一阵子,韩叙没想到,被宋氏从上到下低调的态度,硬是用时间给磨光了媒体的耐力。
这样一来,南君泽就可以全身心投入到资产盘查上面去了。
韩叙的一颗心逐渐往下沉,她只知道心里堵得慌,不知道这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她能力可以控制的范围,她觉得自己对南君泽已经尽力了。
在宋浔的海岛上,因为怕宋浔对南君泽开枪,她一时着急,当时口不择言求着宋浔说,自己会配合他去复制南君泽的账目。
那时的她根本顾不上想太多,一心只想南君泽不能在海上出事。
知道南君泽安然无恙离开之后,韩叙也以为账目这件事,有长乐渡广告片掀起的风浪让南君泽分心,至少她还是有时间去周旋的。
如今看来,这个已经成为不了阻力,媒体的兴奋程度已然减至最低,就像气势凶猛的一颗大石头,从山顶滚进了水里,没有刻意的抵挡,砸出一点波浪后,很快就被水包裹于无形。
韩叙甩了甩头,想甩开纷乱的思绪。
这种时候了,自己心里的事还多着,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宋氏账目的事了。
顺其自然吧,如果到时候,真的无法对宋浔交代,她就只有任由他处置。
中午陪着南君泽和宋清云吃了顿饭,韩叙满腹心事一丝一毫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草草吃完,然后说约了李天湖上街,就跑上楼回房换衣服。
南君泽下午还有事要忙,也顾不上去管她去哪里消遣。
韩叙换完衣服下楼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吃完了饭,齐齐坐在客厅里喝茶。
人还多了一位,是刚刚来的江总监。
站在楼梯的转角,韩叙没有走出去,因为她听见了江总监在说宋氏资产账目的事。
江总监恭敬地说:“宋董,南总,现在公司回到正轨,下面所有的人手都在加紧盘查,应该不出一个月,就能全面整理出来。”
宋清云高声问:“一个月?还要这么久?时下天都冷了,再有两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能不能再快一点?”
江总监忙道:“是的宋董,因为之前韩氏长乐渡的广告,各地分公司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小股东之间多有怨言,这次盘查起来,会比之前慢一些。”
宋清云叹了声,没有说话。
南君泽安抚说:“妈,您别着急,我会亲自去跟紧的,分公司小股东对下面的人抱怨,我给他们多开几次视频会议解释一下就行了。”
宋清云这才缓缓道:“恩,江总监你先回去吧,有什么困难及时跟南总提出来,别耽误了时间。”
“好的!”江总监收拾东西退了出去。
人刚一走,南君泽便调低了嗓音,问宋清云说:“这次盘查,您让江总监担任核查组的组长,可信吗?”
宋清云略显意外的声音:“你怎么会这么问?”
南君泽说:“没有,就是希望这回,不要再有什么阻力,确保每一个人每个环节都不出状况。”
宋清云低声说:“老江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了,以前不觉得他能力有多拔尖,贵在脚踏实地做事稳妥,这才一步步提他到集团行政总监的位置,事实证明,他这样不骄不躁不争不抢的人,才是稳当可靠的。”
南君泽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宋清云想了想又说:“上回我服错药住进了东湾医院,也不知是家里哪个佣人走漏的风声,你人又在国外,公司高层连夜就乱了套,各种妖魔鬼怪蠢蠢欲动,还是老江赶到医院里稳住了阵脚,那次他还差点被阿浔给贬下位。”
南君泽微微吃惊:“大哥?为什么要贬江总监下位?”
“好像是小叙跑来医院,老江不认识她,怕她惊扰到我休息,就说让人赶她出去还是怎么的,可能是老江心里着急处理方式不对,被阿浔看见了,以为他目中无主,后来老江找我说的时候,都一个劲儿发抖。”
“大哥言出必行,也难怪江总监会发抖。”
宋清云顿了顿:“别说那些了,就说现在,资产大盘查还要一个月才能盘查清楚,再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等一个月后,你匆忙之间接手,一团乱麻的还没理顺呢,就集体放年假,别到时候出什么篓子。”
南君泽忙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妈别担心了,我会尽力的。”
韩叙听到这里,暗暗吃了一惊,本以为江总监只是天慈百货大楼的行政总监,没想到他居然是宋氏总部的行政总监。
且还竟然受到宋清云如此器重,明知宋浔要贬他下位,宋清云还能力保他起来。
照这么说,江总监也必定是对宋清云忠心耿耿。
她明明在天慈百货大楼看到江总监为宋浔跑腿,如果这个人忠心于宋清云,那自己和宋浔的关系,应该早就瞒不住。
不过凡事也不能绝对下定论,现在宋清云和南君泽对自己都挺好,说明江总监并没有将自己和宋浔的事说出来。
可他现在不说,不代表以后也会不说。
就像之前的吴姨一样,只会在最后时刻,走到自己身后,伸出黑手要钱封口。
也有可能是江总监太过精明,在宋清云和宋浔之间两头摇摆,看日后哪一头得势,就靠向哪一头。
正是因为这样,韩叙才害怕,以后江总监到底会是哪边的人?
她霎时有了自己认为不该有的想法,眼下,她更希望江总监是宋浔的人。
“这是什么?上个月怎么会无端端多出一笔一亿八千万的支出?”客厅里,宋清云一声惊疑。
韩叙探了半个头出去,见宋清云手里翻着几页文件,一根手指正戳在上面,在质问南君泽。
南君泽接过文件细细看了看,说:“没什么的,只是走个流动,钱都在。”
“这个银行账户很陌生,为什么没有显示资金流向和回流账户?”宋清云又抢过去翻来翻去看了好一会儿,把文件往茶几上一扔:“你给我好好说清楚,这笔钱干什么去了?”
一向处变不惊温雅淡定的南君泽,声音忽然有些许紧张:“我拿去做了点小投资,增加公司资金流动量……”
宋清云忽然伸手一拍茶几:“流动资金多少代表公司实力强弱,从中让人觉得公司短期偿债能力强横,信用地位提高,筹资容易成本更低;你是想说这个吗?这个用得着你跟我强调吗?我是你妈!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说没说实话!”
面对宋清云厉声厉色的质问,南君泽没有了往日的谈笑自若,沉默低下了头。
眼见南君泽这个态度,宋清云更是来了气:“为什么不说话?你以为不说话我就不会追究了吗?你妈我现在还没退休呢,你就瞒着我乱来,以后整个宋氏交到你手上,你能守得住多少年?”
沉默了片刻,南君泽低声说:“妈您别着急上火,这个钱,是上个月我调来借用一下,觉得很快就能调回去,就没跟您提起。”
宋清云的口气这才缓和了下来:“你早如实说出来,妈至于发脾气吗?就这点钱,让你自己花掉了又能怎么样?妈气的是你不应该瞒着我,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要休息了!”
说完,宋清云起身就走,丢下南君泽进了里面的卧室,看似还在不高兴。
南君泽看了眼宋清云的背影,默默地收拾桌上的文件,塞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提着包走出了别墅大门。
韩叙本想追出去,跟南君泽说两句话,却见他很快上了车,只得把心底的话憋回了肚子里。
她在心疼南君泽。
刚才宋清云说的那笔钱,韩叙早就听出来了,是上个月南君泽买回长乐渡二十几套房子的时候用掉了,那时候花了高价从分散的小业主手上买回来。
而到了最后,长乐渡因为着急把那二十几套房子放出去,只收回了五千万,这笔钱至今还在她的卡里,她把卡给南君泽的时候,他不肯要,说给她当零花钱,喜欢什么就去买。
如果说,刚才她一个人在房间里,还对南君泽有所怀疑,而此刻,南君泽的身体力行在告诉她,他对自己是真心的。
因为长乐渡广告片这件事,宋清云本就心里有芥蒂,南君泽为了不让宋清云把气撒到她的身上,宁愿独自承受宋清云的质问,哪怕宋清云已经发火,他也强忍着没有说出来。
一个人可以有预谋地虚情假意,但无法做到随时随地,要不是她偷听了这一出对话,韩叙还无法完全相信南君泽。
所以,韩叙决定,如果以后自己抓不住罗蓝的把柄,拿罗蓝没办法的话,就把她联合陆羽恒这件事告诉南君泽。
有了今天亲眼所见,韩叙相信南君泽一定会保护自己。
包里的手机在震动,是李天湖打电话来催了。
韩叙匆忙收起了心神,去了后头开出一辆保姆车,上街跟李天湖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