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专想知道有哪几个签名，陈长勇偏不想告诉他。你没有伪造这个，那会是谁呢？心机太过，连身边人也不放过，那程放看上去虽然开朗，爱说爱笑，没有多少心机，这次竟被你拿来当枪使，这也太不地道了。
“你出来的时候，小程她在不在办公室？”陈长勇问道。
“不在，今天东莞童星玩具厂的人来了，要去新柴村，她陪着去了。”李红专回道。
“童星玩具厂，又来招工？”
“不是，去年去的一个女生进步很快，准备提拔当车间副主任，他们来考察。”
“哦，这样啊。”
他记得去年农工部牵头组织新柴村那批劳务输出的事。当时因为没有处理好，闹出事来，还伤了人。
农工部与农业局联合在海南搞种子繁育，来来往往，与沿海发达地区有不少联系，也就是过年期间，在劳动局协助下，牵头从新柴村里挑选了二十个女青年，组织他们去东莞童星厂玩具厂务工。
二十个女青年在县里集中培训十天，然后集合乘汽车到贵汇火车站。就在等待火车的时候，来了七八个青壮年男人，冲进队伍里，抓住一个女青年要强行带走。
农工部带队的小何上前阻拦，被其中几个男人围住殴打，导致锁骨骨折，肋骨断了三根，经过医院抢救治疗，花了整整半年时间。小何受伤，务工队伍没人管理，一下子就散乱了，女工们四处奔逃。动用了若干警力，花了一个星期，找回来十八个，一个被抢，一个失踪。
初步调查，是那位女工因为马上就要结婚，却在玩得好几个姐妹的怂恿下，悄悄报了名，不幸走漏了风声，夫家派人来抢走。
接下来事情没有完结，新柴村数百名村民到县里集体上访，堵在县委办公室门口，硬说劳务输出是拐骗人口，闹了整整一天。事情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疏散动员村民回去之后，县委决定组织调查，要处分干部。
调查当中，农工部这边因有一名副部长参与了挑选和培训，对事故发生负有领导责任，这位副部长毫不犹豫就站出来承担了责任。可是劳动局那边领导却没人出面。李红专公开说，农工部搞的这次劳务输出，他一点也不知情。农工部副部长气不过，翻出笔记本，上面有准确记录，证明某天某月某日，在劳动局局长办公室，与李红专局长面商此事，当场指定下属部门劳动服务公司参与，当时看得清楚，李局长的记录本是红色的，他也记下了相关内容。而且对这批女工的培训资料都是劳动局出的，培训期间，李红专局长还亲自到现场查看了一次，而自始至终，劳动局下属单位劳动服务公司都有人员在场参加指导。怎么能说对此事一点不知呢？
对此李红专断然否认，把他的所有笔记本也拿了出来，交给调查组，这些笔记本全都是蓝皮的，查不出来与此次劳务输出相关的内容。对于培训资料，李红专说，当初委托印刷厂印制时就没有全部运回来，那边还剩有一部分，现在去看，已经不见了，被什么人偷走的不知道；而他根本就没有去过所谓的培训班，那个时期，他正在省里学习；而劳动局下属单位劳动服务公司有人参与，他也调查了，那是个人行为，不代表组织。
农工部副部长获知后暴跳如雷，发誓再不和此人打交道。
我信你不信呢？陈长勇心里道，好啊，相同的故事，在不同的时间里，又要重演了。继续，我来陪你演一把，看你高明还是我高明。
陈长勇嘴角一阵轻微跳动，整个事情的经过，全都在我脑子里，一点也没有忘记。在别人面前，你完全可以这样坚持不承认，他们拿你就没有什么办法，可是在我面前，演得太假了。
“刚才说到哪里啦？”陈长勇问。
“你问小程……”李红专回答。
“不，之前。”
“之前？是你在看我的草稿。”又把那草稿掏了出来。
“对啰，说到举报信的事。我告诉你吧，上面有程放的签名，还有车正，贺国荣……”
“贺国荣？！”
“怎么这样惊诧？”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李红专十指交叉，压住脑顶，想好一阵，摇摇头：“还是不说了吧。”
“与这封举报信无关，就无需再说。”
“可是，可是偏偏……避不开……”
“与举报信有关？”
李红专摇头，面带难色：“这个我不好说，但是提到举报信和贺国荣，好像，还避不开程放呢。他们之间原来并不认识，后来不知为什么来往起来，我在单位都看见他来过好几次，两人说话口气还很亲切，开玩笑也大胆，似乎走得很近。有人告诉我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喜欢议论县里领导的长短。”
陈长勇说：“议论县领导？提到我没有？”
“有提到。”
“怎么说？”
“怎么说？说你……我还是不说了，不好听呢。”
“说嘛，只要不是你的意思，如实转达就可以了。”
“反正，说你的坏话呗。”
“你说不上来，我知道。”
“陈书记你可能有点误会。他们说你这样那样，我是不赞成的，因为不是当着我的面说，我也不好去批评他们。你要我说出来他们怎样议论你，又是别人告诉我的，你要不相信，我只有把这个人叫来，当面给你说好不好？”
“好啊，你叫他来呀？”
“可是现在他又不在，他家里有事，请假了。”
“你再我跟前玩这一套？”
“陈书记你要这么说，那我就不得不考虑自我防护的方法了。我就要说出另外一番话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举报信的事，更不会参加签名了，王晓辉不来贵山当县长了，调到别的地方去了，他来不来贵山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和他争当县长。我下面要说的，你完全可以记录在案，以便将来作为可靠证据。陈书记，我请你再好好回忆一下，真的，从来你都没有和我说过要写什么举报信的事。我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我听到这个事的时候，我还吃惊，什么人这样无事找事？还有程放和贺国荣他们两个走得近不近与我无关，我也不关心这种事。至于是不是这两个人联合写了举报信，我只认为，他们既然敢写，那就敢承担。就去问他们得了。”李红专说得斩钉截铁。
陈长勇哼哼着，就用指关节敲打玻璃，脚后跟打拍子，说：“你说得好，你不知道这事，我也没有告诉过你，可是你为什么写了草稿？”
“这草稿嘛，既然要这样说的话，那就……”李红专拿出草稿，轻轻撕成几条，拿出火机点了，烧成一撮灰，吹散了，双手摊开说，“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陈书记，这样行了吧。”
陈长勇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心里越加明亮，你这众人，以为这样我就信啦？继续表演吧，越这样表现，只能越说明你就是始作俑者。陈长勇微笑着说：“做得好，干净利索，我要向你好好学习。哎，我说呀。”
“陈书记还有事？”
“程放的事，不要紧张，与举报信无关。程放给我说过，她想要离开劳动局，我就奇怪，劳动局这么好，为什么要离开？是不是你们局长……”
李红专回转身来道：“我对她不好？是不是这个意思？”
陈长勇说：“如果我说，想要她出来干点别的事，你同不同意？”
李红专愣了一下，说：“我咋不同意？”
陈长勇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没有什么了，我走了。”
李红专望着对面的门，想着我倒要问问程放，采用了什么手段，让姓陈的这样关心你？我对你不好？你要背叛我啦？
陈长勇仄身上楼，他还想见张敬民，举报信上有他的签名，这肯定是伪造的，嫁祸于人，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张敬民自己是个什么想法，有没有怀疑到谁？张敬民不在办公室，参加行署的财政预算会议去了。预算会本来是马运昌去开，可马运昌这几天一直在省头，打电话与分管副专员商量，同意由常务副县长代替他参加。
陈长勇情绪有点低落，闷恹恹地走回办公室，关门坐到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