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拿到了，先到街上买东西，见卫位疑虑，卫佳华解释道：“不见鬼子不挂弦，先摸清底细，再来真的。”
卫佳华问到分数线，是在李红专的预料之中。他淡淡一笑，轻微摇头，说：“有哇，这恰恰是今年录用干部考试特别提出来的一个要求。你们大概没有仔细看文件吧。里面说得很清楚，笔试考试不及格者，不能进入下一轮考核。考试准备的通知提前发了两个月，六十天复习还考不及格的话，我想呀……”
卫佳华摇手打断了他：“我看没这么严重，一次文化考试，就能断定这个人不合格？这也片面了。这样将会阻挡一些比较优秀的具有其他特长的人员进入干部队伍。”
李红专皱一下眉头，说：“等分数公布了，办理录用手续的时候，你讲的这种情况，但愿能够出现，到时候，我们再安排时间讨论吧。这次的话，也只能这样了。”
“考分真的一定要公布吗？”
“面向社会、公开招收、全面考核、择优录用，这是我们选人用人的基本规定。”
十六个字是干部人事制度改革提出来的方针政策，李红专说得一字一顿。
卫位东张西望，感觉到该自己说话的时候了。他吭吭了两下，瓮声瓮气说：“有钱能使鬼挑担。”
李红专问：“你说什么？”
卫位将后脑靠上椅背，准备往下说，被卫佳华挥手制止了：“情急之下，不该说的话走让你说出来了，李股长不要见怪。我们也不想给李股长出难题，现在只需要你一句话，这件事情，看在你这里能不能过。”
李红专冷笑：“你是区委副书记，干部人事制度怎么规定你肯定清楚，当然……有些人的看法想法就不一样，认为很多事都是靠人为，觉得自己关系广，熟人多，能打通各个要害部门，那我也没办法，那是人家自己的事。”
卫佳华站起来：“我估计李股长这里是有难处，这样的话我能理解，我也不说要去找哪位领导的话，找不找的很难说。我只要求李股长先不要忙着下什么结论，也许明后天我们还来找你。”
“好呀，随时恭候。”
叔侄俩站起来要走，李红专指着桌子上的袋子：“那是你们的东西呢。”
“就两条烟，两瓶酒。李股长不要嫌少呀。”
“我无功不受禄，还是拿走吧，放在这里碍眼。”
“伸手容易缩手难，李股长还是请笑纳。”
李红专起身，把袋子拎了放在门口台阶上。
卫佳华使了个脸色，卫位很不情愿地弯腰拎了袋子。
半道上，卫位哭丧着脸说：“我不回家了，老头子要发火。”
卫佳华说：“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在贵山，我们卫家说要办的事，还没有办不成的。”
隔了两天，也就是试卷改完，要进行统分的这天，在招待所食堂，卢跃进和李红专一起吃早餐。吃着，卢跃进问：“今天要统分啊？”
李红专回答：“下午吧。”
卢跃进接着说：“你查一下，有个叫卫位的考生，他考了多少分？查完打电话给我，我就在办公室。”
“我这就去查。”李红专眉角跳了两下，想不到这个区委副书记能耐不小，果然有这本事，说到做到。好啊，这正是本人求之不得的事，那咱们就继续周旋下去呀。一边构思下步的程序一边走路，十分钟后进了局办公室，就按计划通知了几位相关人员，要他们准备好，一会儿局长来了，到他的办公室这边来进行统分，登记。
他给办公室的人说，局长来了就传呼他，他就在楼上政府办查阅一个文件。他到二楼科技局情报室，举起BB机说刚接到组织部的传呼，来不及回单位了，就近借你们电话回一个。那办事员客气让他进去，替他关好门。卢跃进在那边侯着，问他：“查了没有？多少分？”
他说：“查过了，这个名叫卫位的考生考得实在不好，不及格。”
卢跃进道：“不及格？到底多少分？”
他道：“二十几分的样子。”
卢跃进声音低沉：“怎么会这么低？”
他说：“是啊，有问题吗？”
“是有问题。他家里人有没有找过你？”
“没有谁找过我呀？”
“嗯，他们会来找你的。”
“找我？干啥呀？”
“还能干啥？想转干呗。”
“考这么点分，怎么转？”
“是呀，分数太低了，得及格呀。”
“还有什么？我还要统分呢。”
“要公布吗？”
“难道不公布吗？”
“什么时候公布？”
“统完分就公布。”
“然后呢？”
“体检政审，择优转干。”
“行嘛。”
他琢磨卢跃进打电话的意思，一个区委副书记与县委组织部长有来往，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卢哥要亲自打电话问这事，说明他们关系已经发展到不一般。如果这时候卢哥下楼来，要亲自查看卫位的试卷，一看考得那么好，证明我说了假话，如果不高兴再继续追问，就有可能扯出贺国荣来，那不行，必须阻止他来看试卷，同时要先给卫佳华发招呼，说这头已经采取了措施，给他那不争气的堂叔做了点手脚，再巧妙告知卢哥，此事已妥善处理。
可是要怎么才能马上找到卫佳华呢？李红专走出科技局情报室，刚走到楼梯口，有人在后面喊：“那不是李股长吗？”
李红专回头一看，正是卫佳华。他抠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心想这真的怪啰，世界上真有这样的蹊跷事，正着急找他呢，他来了。
两人又回到情报室说话。
他直截了当问卫佳华，卢部长过问了卫位考试成绩，是怎么回事。卫佳华也不忌讳，说卢部长答应了，马上就要到人事劳动局来，要查分，因为卫位考得好，极有可能有人从中做了手脚，要把这事情查清楚，解决好这个事。卫佳华还说：“不光是卢跃进部长，还有县政协的汪志新主席也要亲自过问，因为他们已经内定了，要安排卫位当副秘书长。”
李红专心里只叫苦，因为把一份不成样的试卷改成贺国荣，让他不及格，为什么偏偏拿到卫位的试卷，他说卢部长真要来查分，来了就要活见鬼了。
见他一言不发，卫佳华说：“我本不该给你说这些，但因为跃进部长说了，你是他好兄弟，信得过。我就不必要和你转弯抹角了。说来说去，都是自己人。”
李红专抽了几下鼻翼，鼻孔有点痒，用手指头塞进去转了一下。卫佳华以为他还在怀疑，抓起电话，说：“我接通跃进部长，让他和你确认一下？”
李红专拦住了说：“不必了，我已经安排好了，刚才我就准备找你。”
“你怎么安排的？”
“很简单，让他及格不就行了嘛。”
改分？”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回头你给卢哥说一声，让他不要操心了。”
卫佳华喜不自胜说：“事实上，卫位他的能力是有的，考试成绩也应该不错，你们能够及时纠偏，这很明智，值得表扬。”
他听着刺耳，胸口感觉有不适，拉门准备出去，卫佳华说：“我来。”站到他前面，伸出手来要和他握一下。
手掌里有一个东西，他感觉到了。卫佳华说：“不要大惊小怪，一个纸条，上面有几个字，回去再看。”开门先走出去了。
他走到楼档头卫生间小便，把手上的小纸袋打开，是五十元面额的钞票，有十张。嗯，还不少，等于我半年薪水，他揣了钱，下楼朝办公室走，一边暗想，你给我五百，给卢跃进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