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把我们带到一座湖边别墅才停了下来:“先进去再说。”
我从下车之后就一直在悄悄观察别墅里的动静。这间别墅看似清净豪华,实际上暗藏杀机,很多地方都能看见陷阱埋伏的痕迹,有些手法还跟山里的猎户极为相近。
别墅的主人不是极为怕死,就是在防备着什么人。
那人把我带进别墅客厅坐了下来,才慢慢说道:“我叫陈明玉,是当年跟陈辉一起做生意的人。”
我看向了陈明玉:“你手里也有一截重器?”
陈明玉平静地说道:“对,从抚仙湖里带出来的。我当年虽然没死在湖里,可我比死还要难受。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躲着水神,也一直想把陈辉手里那截重器弄回来。”
我沉声问道:“你说的陈辉就是古董店的老板?”
“对。”陈明玉道,“当年我们一起进了水下的神庙,只有陈辉一个人安然无恙。他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我一直在逼问陈辉,可他什么都不肯说,我们这才翻了脸。”
“嗯?”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死鬼陈辉说他们从抚仙湖出来就当场翻脸,但是陈明玉却说他们是在事后才反目成仇,仅仅是这一个问题就存在着很大的出入,看样子陈辉当时并没说实话。
我看着陈明玉道:“你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陈明玉反向我看了过来:“我还是那句话,我怎么相信你们能对付水神?”
我自然地看着陈明玉道:“马老板是消息灵通的人,难道就没听说今天上午湖边发现了三具水神的尸体吗?”
陈明玉明显一愣:“没有。”
这一回轮到我愣住了。我们当时没去特意收拾水神的尸体,毕竟毁尸灭迹的事情我们做不到彻底绝迹。与其遮遮掩掩的给自己日后带来麻烦,还不如把麻烦扔给别人处理。
按照我的想法,就算警方封锁了消息,湖边人家也会流出传说。可是陈明玉怎么说自己没听到风声?难不成尸体被其他水神给带走了?
不可能!
我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几次看见水神都是在夜里,这就证明,水神也在刻意掩饰自己的行踪。我们离开湖边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水神不可能无故消失。
我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水神尸体的去向,自然把这件事儿先放到了一边儿。当务之急是怎么让陈明玉相信我们。
我正不知道该如何跟陈明玉解释时,叶寻已经推开了吉他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灵符摆在了桌子上:“这个可以证明了吧?”
陈明玉的眼睛一亮:“你们是茅山弟子?”
茅山上清灵符独树一帜,一些灵符甚至可以当做古董交易。陈明玉做的是暗门里的生意,不可能不认识茅山灵符,对方仅仅看了灵符一眼,目光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叶寻随意地把灵符收了起来:“现在相信了吗?”
陈明玉的态度顿时来了一个大转弯:“刚才冒犯了。两位稍等,我马上让人给两位摆酒赔罪。”
叶寻漫不经心地说道:“赔罪就不用了,我们师兄弟要不是出来……出来历练,也不会遇上你,更用不着喝你的酒。你只要按照我师兄说的话去做就可以。”
我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不爱吱声的人骗人更管用。叶寻肯定不是什么茅山弟子,否则,他也不会跟我一样,连水神是什么东西都分辨不出来。那张灵符说不定是他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叶寻从见到陈明玉就一句话都没说,不过他现在这几句话却说得恰到好处,正好给了陈明玉一种他不屑跟对方交流的错觉,这才是大派弟子该有的骄傲。
我看向陈明玉:“我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陈明玉道:“当年,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到抚仙湖里捞货,结果遇上了鬼面鲛……”
陈明玉叙述的前面一段跟陈辉大致相同,后面却完全变了样子。他们不是一起被追进了神庙,进入神庙的人只有陈辉自己,陈明玉他们却躲到了别的地方,直到他们看见陈辉抱着那截重器从庙里游出来,才想到庙里可能还有救命的东西,陈明玉这才独自钻进了庙里。
我听到这时打断了对方道:“你在神庙里看见什么了?”
陈明玉说道:“我只看见散落在地上的重器。我看那东西跟陈辉抱走的玩意差不多,就抢了其中一段逃了出来。其他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把那件重器的照片给我看一下。”
“稍等。”陈明玉很快就拿出了三张照片,其中一张是我在陈辉手里看到的那张。另外两张照片当中一张照的是圆柱形的铜器,铜器从上到下铸造着像是古文一样的花纹,从花纹弯曲的纹路上看,更像是一张树皮。
另外一张照片里却是一个像倒扣过来的圆盘,圆盘底部显得极为平整,上方却带着起伏的凹凸。
我看了半天才说道:“你知道三张照片的排列顺序吗?”
陈明玉把三张照片按照铜柱最下,圆盘最上的顺序排在了一起:“陈辉说,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
我看完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件铜器是不是还有底座?上面的圆盘不是最顶上的一层吧?”
陈明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除了陈辉,没人看见过铜器的全貌。他什么都不肯说,我们之间这才闹翻了脸。”
叶寻沉声问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我脸色凝重地说道:“这可能是一棵世界树。”
叶寻、陈明玉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意思?”
我慢慢地解释道:“在波斯和希腊神话中都曾经记载过类似于世界树的传说。传说中的参天巨木上生长着可以让人永恒不死的果实,也同样孕育着各种生命,比如说植物或者动物,同时,这种巨木也联通着各个世界。”
“树冠最顶层连接的是天界,树干部分则是人间,扎根地底的树根联通着冥界。这就是所谓的世界树。”
叶寻听到这里才说道:“你说的都是外国的神话,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继续说道:“华夏神话中也有类似的神木。《淮南子》记载过的建木,就是一棵世界树。传说伏羲、黄帝等等上古众帝都是通过建木往来天界和人间。陈明玉他们进入的神庙应该是一座巫庙。”
“如果按照旅游手册上的说法,抚仙湖的水底古城应该在两千多年之前就沉进了湖底,那个时候的云南还没有接纳佛门和道门,只有巫门活动。这株青铜树很有可能是当时巫门崇拜的对象。”
我伸出手来在照片给挪动了一下:“如果我没弄错,这三张照片应该是放反了,带有士兵的这一段应该是在最底下,上面是树干,再往上才是圆形的天界。”
叶寻反驳道:“可是带有士兵的那一段明显有一个圆顶,不是应该连接天界吗?”
我摇头道:“你自己想,士兵怎么会在半空当中,还有那条鬼面鲛,可能飞在天上吗?士兵和鬼面鲛都应该是守护世界树的存在。我现在想的是,那些水神究竟是来自于世界树的上方还是下方?”
叶寻忍不住说道:“你的意思是,那棵世界树真的存在?”
“对!”我重重点头道,“如果没有那一棵可以孕育生命的永恒之树,那些水神是从哪儿来的?就算是把人给扔在水里两千年,人也不可能长出鱼鳃来。所以,我敢肯定,那棵世界树就在抚仙湖下面。”
叶寻不解道:“如果真实的世界树就在抚仙湖,那些土著干嘛还要打造一株青铜树出来?这解释不通。”
我摆手道:“越是神圣的东西,就越应该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里。传说为什么可以让人痴迷,就是因为它让你看见了极少一部分,却不让你看见全貌。这样一来,最近接近神话的人就是神的代言者。如果人人都知道神明的隐秘,上古的巫师们还会等同神明吗?”
叶寻惊讶地看着我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书上看来的。”我没骗叶寻,这些事情确实是我在书上看的。我家从我爷那代起就在收集各种古籍,书中记载的全都是各种传说,别人小时候看的是童话,我小时候看的却是神话。
我爸不愿意让我接触那些东西,我爷却对我非常纵容,有些我看不懂的地方,他还一点点地解释给我听。但是,他却不让我出去讲那些神话。他说,他弄来的全都是邪书,里面的东西做不了数,讲出去让人笑话。
可我却不这么觉得,我总觉得我爷的那些神话更有意思。我能一眼认出那是世界树,全都仗着一本书上的绘图。但是,照片上的东西却跟绘图似是而非。
我正看着照片时,陈明玉忽然说道:“我觉得,水神在树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