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镇川再度沉默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认真的说:“我要实名检举本乡派出所副所长温杜成,还有他爸,我堂伯温德康!”
袁友冲递给他一根烟:“慢慢说。”
他接过烟,有些费力的点上,心里头也踏实了少许,说:“他们俩犯的事儿可真不少,当然,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有的也是道听途说,不保证全对,可没有要污蔑的意思。”
“放心,只要不是可以污蔑就没事,”袁友冲颔首:“至于是真是假你只管说,真假我们会调查。”
“好,”温镇川更加放心,但接着,却又沉默起来,似乎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在组织语言。
见他半天没出声,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他千头万绪理不清楚,袁友冲只好出声提醒道:“就从温德康的为人开始说起吧,既然他是你堂伯,关系也比较近,那你应该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伪君子!”他说:“堂温德康他就是个伪君子,人前充当好人,人后恶心的要死。”
说完,又是半天没后话。
于辰皱眉:“没了?”
温镇川沉默。
于辰无奈,只好学着袁友冲,给他设定点框框,让他在框内进行回答,便问:“能不能举一些具体的例子?”
温镇川想了想,说:“反正他就是个伪君子!”
“”于辰一脸懵逼。
片刻后,温镇川才仿佛想到什么,哦一声后,说:“他儿子温杜成那些事儿,其实都是他指使下干的。”
“哪些事?”
“就说几年前吧,有家人的猪跑出栅栏,啃坏了另一家人的地,赔钱的事儿商量不好,就报警,温杜成来了,谁给他塞红包,他就帮谁这办法就是温德康给他出的主意。”
“后来没给钱那家就跑去找温德康,说温杜成办的操蛋事儿,温德康就把温杜成叫回来,当那家人的面臭骂他一顿,但绝口不提红包的事儿,让他按规矩把事儿办妥了。”
“然后他就按规矩办了呗,给了钱的那家子肯定不痛快,但人家按规矩干活,也不能说什么,管温杜成要钱吧,又怕被报复。没给钱的那家倒是对温德康感恩戴德了。”
于辰再次皱眉:“温杜成做的这么过分?没人投诉吗?”
“投诉?谁敢?”温镇川的思路似乎被打开了,冷笑着说:“乡里头一大帮也不知怎么教出来的野混混,那都是他的小弟!谁敢投诉,暴打一顿,回头他再站出来收拾混混,还为民除害了呢!”
“还有啊,出乡就那么两条路,路上也都有他的人,要出去,先问清楚去哪儿,干什么,如果被发现是去城里省里告他的,呵呵”
于辰脸已经沉了下来,一个小小的温杜成,不过副股级罢了,行政级别严格意义来说就是充当基层管理者职位的科员而已,连副科这一最低的管理级别都够不上,竟然就敢如此嚣张?
温镇川又压低了声音,接着说:“警察同志,我相信你们和温镇川不是一路人,我实话和你们说了吧,温杜成借他老爹的名望,都把所长架空了,派出所就和他家似的。”
“而且,由于派出所和乡单位在同一个大院里,听说温杜成还想把乡长都给你们懂的。”
“温德康为什么要当村长?哦,用你们的话说叫村主任,还不是为了方便和温杜成搭伙,把温少华给内啥了吗?嗯,温少华就是咱们乡长。”
“温少华也不是傻子,温德康为什么每次竞选都失败?温少华怕呗,就买通一两个人,秘密举报温德康,说他工作有问题,这样就算被选中了也可以撤掉。”
“乡里村里还有个声音,说为什么大伙儿几个月前忽然都跑到高速路上去撒钉子,都开窍了?呵,怎么可能,听说就是他放的风,找了几个人,让他们借酒后说说这个赚钱的想法。”
“有人说有人听,自然就有人动心啊,尤其日子过得不太好的,一寻思,嘿对啊,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胎破了就得补胎,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补胎可不就得找他们?”
“而像我这种嘛,又没有手艺,也懒得学,就走的更歪了,打一闷棍,把人打的晕兮兮的,把钱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反正黑灯瞎火,我们也带了口罩手套,他们认不出我们来,你们也查不到,除非抓现行。”
于辰忍不住说:“你怎么知道这是温德康的主意?你们这么做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咋没好处啊?”温镇川砸吧砸吧嘴:“案子多了,你们总得重视不是,这不,你们抓了好几十个人。村里除了这么大的事儿,温少华不得被处理啊,不得被炒鱿鱼啊?村主任怕也得跟着下来吧?”
“他们下来了,温德康就有机会了啊,乡长别指望,那得考试,但村主任跑不了了,再和温杜成一配合,整个乡还不是他们说了算,乡长就成了那个什么吉祥物?摆设?反正就那个意思。”
“权在温德康和温杜成手中,出了事儿乡长背黑锅,哎哎哎,比自己上去都还要舒服啊。”
袁友冲忽然道:“所以,温杜成叫你逃的时候,你提了一嘴温德康,就是想问他当村长的事儿妥不妥吧?”
“这你们都知道?”温镇川更诧异了,几秒后,才点点头说:“嗯,对。他毕竟是我堂伯嘛,我平时也经常觍着他,寻思着如果他成了村长,是不是就能把我的事儿盖过去,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就好一点儿。”
“温少华那边一直没动静,我那会儿也挺着急的,就问了一嘴,就算要跑的话,他当村长了,指不定我就可以回来了呗,谁乐意亡命天涯嘛,谁知道温杜成什么都不肯说。”
审讯结束后,袁友冲揉着自己太阳穴,说:“温镇川供述的内容,和我先前猜的,倒是大同小异。”
于辰斜他一眼,看不出眼里头啥意思,只说:“有了供述,咱就可以着手把这两人给拘了吧?”
“嗯哼。”袁友冲挑眉:“正好,上头下了严厉打击干预干涉基层选举这类的村霸、乡霸恶势力的命令,咱也算积极响应上头指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