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拜日神教客房里,石铁心翻看着少林易筋,因为心绪杂乱,一时也分不清这本易筋经的真假。
此前在少林藏经阁中,他发现很多藏书,与十几年前他进到少林寺时相比,已经出现错漏之处了。
他不敢确定这一部易筋经没有问题。
少林寺让他到释圆通主持的拜日神教来,协助释圆通暗中联络英雄好汉,形成一股支持裕王的势力。
但拜日神教显然并没有那么简单。大师兄虽然是明面上的教主,但其实真正的教主是嘉靖皇帝。
虽然这位崇尚道教喜爱青词的皇帝,也许并不知道民间出了一个拜日神教。不过他的四皇子景王却知道,并且已经把拜日神教并入明教了,成为武昌府的一个分教。
在整个大明王朝,百姓都信奉明教,得明教者得天下。目前来看,景王几乎已经控制了明教,武功占优。
裕王则处理政务经验优于景王,文治略胜一筹,但从实力对比而言,已经处于下风了。
历来皇位争夺最是残酷,无数英雄豪杰最后都身死道消。
现在朝中的局势跟江湖中一样复杂。历来立长不立幼,嘉靖立了两个太子,均夭折了。此次又准备册立太子,根据立长不立幼的规则,应该立三皇子裕王为太子。
嘉靖帝也似在培养裕王,朝庭中很多事务,都交给裕王在处理。
但四皇子景王素有野心,招募武林高手,网罗江湖势力,目前他的力量并不比裕王弱。裕王在父皇眼皮子底下,根本不敢与朝中大臣走得太近,怕父皇误会他是结党篡权。
景王身在江湖,却没有这些顾忌,大肆收编江湖势力,大明王朝已经形成了二龙夺嫡的局面。
少林寺都已经卷入了这一场皇室争斗,石铁心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
现在初到拜日神教,便与何大力结下梁子,恐怕幕后没有那么简单,何大力并不单纯是为了圣女吃醋。
也许背后就有皇室力量的操纵。
是试探,还是仅仅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
石铁心盘腿坐在客房中,莫名想起跪在堂中的江标,心怀忐忑的问自己:“如果有一天,在皇室争夺中跪下的那个人是自己,少林寺怎么办?自己的结局是否也和江标一样悲惨?”
微凉的江风吹入窗内,听着惊涛拍岸的长江之声,石铁心不愿去想这些烦心事,躺倒在床上,吹灭油灯准备睡觉。
“吱嘎!”
客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一柄利剑映着透窗而入的月光,向石铁心躺着的床上斩去。
“月华斩!”
只在这一刹那,石铁心已经翻滚下床,长剑出鞘,避开月华斩的攻势,一剑刺向偷袭之人的咽喉。
“啊!”
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在室内响起。
这分明是一个可以脱衣陪睡的小美女!
石铁心的剑尖已经抵在小美女的咽喉上,悠悠问道:“我的大小姐,你深更半夜闯入我的客房,莫非是想对我投怀送抱?在下可不是柳下惠。”
“现在你已经制服住了人家,你想怎样就怎样了。”这个小美女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道,语气里充满了诱惑和淘气。
石铁心叹了一口气,收剑,燃起油灯。
闯入卧室的正是大师兄的私生女,拜日神教的圣女陈佳怡。
她在月色下很美,在油灯下瞧去发育得也很好,不过石铁心对此却视若无睹。
“刀剑无眼,你今后最好莫要开这种玩笑。赶快出去,在下要睡觉了。”
陈佳怡调皮的一笑,说道:“你说要偷走何护法喜欢的女人的心,让他没老婆可娶。他喜欢的女人是我,你为什么不偷了我。”
“我不敢偷你。”
“你怎么不敢了。怕他了吗?”
“我不怕他,但我怕你的那个野蛮老爹。他今天当你的面狂扇我耳光,我都不敢还手,你又不是没看见。”
陈佳怡跺了跺脚,嚷道:“教会里所有人都我爹爹,只有何大力不怕,可我又不喜欢他。今天你第一天来,就敢打何护法,我还以为你是个男子汉。想不到你也是胆小鬼!”
石铁心油盐不进,道:“我的确是胆小鬼。我若不胆小,就活不到今天。”
陈佳怡几乎要发怒了:“你连朋友的老婆都敢偷,为什么不敢偷我?我可没有嫁人。”
窗外大树上的黑影里,一个蒙面黑衣人听了这话,气得脸都发绿了,望着窗内的目光充满了怨毒。
窗内,石铁心还不知道窗外的情况,仰头透过窗子望着天上的一轮残月,叹息道:“偷人老婆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偷大师兄的掌上明珠更不好玩。女人很麻烦。我发誓今生都不再偷女人。”
“不好玩,不好玩!我不玩了!”
陈佳怡真的生气了,把长剑往地上一扔,跺了跺脚,走出了房间,将房门关得震天响。
“真是一个小魔女!”
石铁心摇了摇头,吹灭油灯,正要上床睡觉,但想了想后,又将被子从床上拿了下来,移到墙角的地上铺下,然后酣然入睡。
在石铁心熟睡后,窗外大树上黑影里的那个黑衣蒙面人,右手一扬,月色下寒光闪起,几枚暴雨梨花钉透窗而入,正打在室内那张床上。
如果石铁心是睡在那张床上,那么此时已然中了暗器。
不过石铁心在墙角席地而卧,这个地方是攻击上的死角,无论是门中偷袭,还是从窗外施放暗器,均打不到这个角落。
所以他睡得很安稳。哪怕他听到有暗器破窗而入的声音,不过他并没有动,也没有起身去追。对于何大力的这种警告,他直接选择了无视。
这的确是一种警告。
何大力知道暗器不可能伤了他,如果真伤了他,那是他活该。
在石铁心客栈遇袭时,释圆通刚回到武昌府临江的一座杨柳庭院里。推开月下的院门,悠扬的歌声传进耳中。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
释圆通笑道:“谁又惹小妮子不开心了?告诉爹爹,爹爹去修理他。”
“回来了?”
灯笼下的院落里,一个美貌妇人起身迎了上来,正是释圆通的夫人陈丹凤。
陈丹凤原是一个官家小姐,释圆通还俗下山时,正巧碰到他爹爹携家眷赴武昌府上任,途中遇到劫匪。初出茅庐的释圆通颇有侠义心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下了这一家人。陈家小姐为他的绝世武功倾倒,最终不顾做官的父亲反对,与他私通。
陈丹凤给释圆通生下一个女儿,刚才正是她与陈佳怡一起,合奏了一曲蝶恋花。只不过唱曲的人不是陈丹凤,而是陈佳怡,陈丹凤只是在抚琴伴奏。
在悠扬的琴曲中,陈佳怡唱得很是伤心。
“半夜三更的,你们唱点开心的曲子。”释圆通进入院落,取下腰间佩刀,递给陈丹凤,由她拿去挂起来。
陈佳怡起身回到自己闺房,自始至终没有理释圆通。
释圆通和陈丹凤进到卧室,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小妮子还在生我的气呢。”
“听说你的小师弟来了,跟何大力在教堂大打出手。你扇了石铁心耳光,小妮子劝阻,你让她出去,她就不高兴了。”陈丹凤笑吟吟的说了缘故,她还以为陈佳怡不开心,只是她爹爹对她发脾气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释圆通接过陈丹凤递过来的茶杯,摸着光头,叹息了一声。
“对了,鱼市的生意,你办得怎么样了?”陈丹凤一边上床,一边问道:“我弟弟今天还来问我这事儿呢。”
释圆通微微皱了皱眉,躺到床上后,回道:“鱼市的买卖,不属于教务。你让我拿下来,六扇门那边肯定对我不满。”
明朝所有的江湖事务,均由六扇门统一管辖。一些朝庭不方便出面的事务,就由六扇门调动江湖势力摆平。比如镇压小股民乱,官兵出动镇压,会失掉民心,这个时候六扇门便派上用场了。
陈丹凤皱起了眉头,吹起了枕边风:“拜日神教就是你做主。上面能有什么不满?三年县太爷,十万雪花银。你们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你管着一个分教,已经不下五年了,这些年没少替官家干黑活,但你聚够了十万两银子了吗。现在不敛财,万一哪天上面不满了,将你教主之位罢免,我们就喝西北风了。”
释圆通沉默不语。。
“武昌府的鱼市只要你盘下来,我弟弟就能帮我们转手,至少可以进账十万两银子。现在我听说,不止是牛一刀想盘下来,花狐狸也想争夺。你的武功难道比牛一刀差?只要把牛一刀摆平了,花狐狸绝对不敢跟你抢了。”
释圆通沉吟片刻,道:“鱼市的买卖,我明天约牛一刀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