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火枪队集合完毕,请你检阅!”
面前五人背枪,排着整齐一列,齐步的向前,为首的为“队长”涂满,一脸的年轻与稚嫩。
被望着的夏诚站在石碾子上看着他们,欣慰的正要说点什么。
“砰!”一声枪响,从涂满的背后突然响起,打断了夏诚的构想,涂满随着枪声全身一颤顿,眼神无辜的看着夏诚。
涂满稚嫩的脸变得扭曲痛苦,血从左胸口的衣服处不断的染红流下。
“老大,我的胸好疼!”
痛苦的涂满被染成鲜红色的手对向石碾上面的夏诚伸出来,满口血污叫喊着:
“救救我!老大!……”
“轰哒!”
“啊……嘶!”慌乱中的夏诚满头细汗的滚下了床,摔痛的发出了吸气声。
再仔细睁眼看,才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夏诚不顾痛苦的在黑暗中摸索着坐起身来。
账外传来若有若无的夜间巡营的梆子声,冲口战事已经过去了三天,夏诚心里的结尤还未放下。
已经在睡梦中回过神来,冷静下来的他,不由的捏了捏身上装了涂满坟上土的香囊,这是他回来后做的,用来装抓来的两把坟土。
“我的兄弟,你是要告诉我什么吗?”心中有些哀怜的夏诚坐在床上胡乱猜测的想着。
天色渐渐放亮,穿戴整齐的亲兵头子李天成进来时,一头乱发的夏诚正坐在床边。
“诚哥儿你这是…”
“集合全军,我要训话!”夏诚头发散乱,脸色阴沉。
……
“好!胡以晄果然是老弟兄,亲自把劝降他的族哥绑来交由我们发落,是个真草(即真心),大家怎么看!”
杨秀清穿着他东王的黄稠王袍,看着堂下捆绑着的胡以旸,对着周围众人笑道,周围其他三王及其将帅皆称赞胡以晄的忠心。
年轻的石达开旁边笑了笑,道:“人之至亲,莫不过骨肉同胞,胡丞相(胡以晄的官职为春官正丞相。是此时城里分封丞相仅有的两位之一)既然大义灭亲,我挺佩服。
如此我等亦不要伤其骨肉之心,放他回去好了!”
韦昌辉道:“此人在我城内停留了不少时间,放他回去,恐泄漏我军虚实机密,不如杀之!”
说着做一斩首的手势。
左手下第一的西王萧朝贵较为赞同北王韦昌辉的主张。
众人又看向杨秀清,听他决断。
“本王也想了想,却同意达开弟的想法,凡事不能太过,杀之伤自己人的心,没有必要,放他回去吧,也算是对胡以晄的忠心有个交代。”
杨秀清坐在上方,看着下面北西翼三王,想了想道,后面却又加了一句:
“咱们几个因为战事好久没有同聚在一起了,今晚晚上聊聊吧,现在形势严峻,向荣直逼州城而来,多少得有几个法子备着!”
韦昌辉有些奇怪,冒昧问道:“那南王冯先生呢?不叫他吗?他今天怎么没来?”
“南王被天王招进宫里讨论教义去了,暂不论他,咱们先商量出法子再说!”
杨秀清皱眉头着大手一挥,显得不愿多谈,石达开旁边已经看出来了,现在一群人分裂成了两股子势力,自己这边的几个王爷被杨秀清以指挥御敌的名义笼络到了他旗下。
天王势力单薄,只有南王冯云山可以真的与他一心。
杨秀清看似势大,手下几王未必心真的是服他,冯云山真心只服天王,但他势力单薄,孤掌难鸣!
双方都是纸老虎,皆不敢撕破脸,但杨秀清却趁大权在手,乘机不断的在侵蚀本属洪秀全的权利。
“那此匣怎么办?”下首的胡以晄的书记官李以文——即后来的李秀成提醒问道,手里拿着那个丁守存特制的、写着“匪首洪逆秀全,杨逆秀清同启”的炸弹匣子。
丁守存等坏水贼多的清军文臣不仅寄希望于当地士绅胡以旸能够煽动族弟胡以晄内部叛乱。
还寄希望于万一胡以晄六亲不认,将族兄供出去,那么这个带去的盒子他就得献上。
歹毒的士大夫们希望一下逮住个大的,贪心不足的盼望同时炸死太平军里洪杨两个虚实头头。
可惜现在杨秀清与洪秀全争权,杨秀清处理的很干脆,直接摆手道:“扔了,清妖的东西,岂能污秽天王神目!”
二话不说连洪秀全的选择看不看的权利,都越俎代庖的决定了。
他现在正与洪秀全角力,巴不得洪秀全躲在深宫不出来,岂能容他收到清军文匣,借此发挥,出幺蛾子!
如果自己不请示他自己独看了,说出去到底也是一幢麻烦。
……
千余人除了伤员外,多数集合在右营前,几十杆队旗飘扬,士兵人脸皆多木然。
“弟兄们,我夏诚这个竖子,不足众人面前谈论战事,前番弟兄们多有伤亡,皆我之过也,吾之同袍涂满亦亡,我心之割痛,刃利启及?”
夏诚身穿太平军此时简陋的师帅官服,袍子比人大,但已有不少气势,腰间悬剑,右手把握。
人在高坡前来回渡步、呼喊,将士多沉默以对,可以从他们脸上看到当前对战事已有退畏之心。
战争的残忍程度已经超出了这些平常人的想象。
夏诚已经感觉到了队伍的不寻常,气氛不太对,他继续看着队伍里的所有人,大叫一声:“带上来!”
七八名反绑着的军汉被李天成的亲兵队拉扯了上来。
这些人多是三天前战斗中与清军互射冲锋时,头一批向后跑的,好几次都是带头逃跑,这样的人夏诚决定不能留。
名单通过各队军刑官汇总报上而来,当天晚上夏诚即下令让李天成一一抓起。
“弟兄们死伤惨重,就因为这几个鸟人贪生怕死,临阵退缩,李天成,给我毙了!”
一排枪过,队伍千余人面前多了七八具死尸,联同站在尸体后面的夏诚及其亲兵队。
队伍不少人都低下头,不敢复看其前。
“然今已扯旗造反,我等散命乡间,受地财欺凌,官府拔税抽骨,死之者岂是一家,尔等若无此迫,谁人冒死灭九族之罪,尤不悔而造反之?
你们谁家无苦,那家无泪?难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就是供人驱使欺凌的吗?”
夏诚举臂高呼!声音嘶竭,言及众人疾苦,不少人抬起头来,看着夏诚。
“杀死清妖!我为家里人报仇!”有人想到了什么痛苦往事,眼神泪目大呼!
一石激起千层浪,“杀死清妖!杀尽这些吃人鬼!”
“杀清妖,杀官杀财主,救穷人!”
下面众人各自大叫,声音一浪压过一浪,此起彼伏。
所有声音最后绘成一个声音:“杀尽妖魔,杀尽妖魔!”
……
声音声振十数里,恰逢向荣在山上督看造好的炮台,和在其上刚安置好的三千斤大炮,这几门炮专门从桂林城头拉来,射程可达十几里,威力不小。
向荣听闻远处太平军军营传来的声响,颇有兴趣的拉伸手上的单筒黄铜望远镜。
见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在训说千余人,千余人随之声词激烈,士气复振。
随推收了手里的单筒黄铜材质的望远镜,说了声好厉害的毛孩子!可惜!
向荣本人看来这太平军已无前途可言,鳖入瓮中,除非煮熟的鸭子飞了。
夏诚又当众唤十几人的人名出列,当众人面,复提拔了遂涂满冲锋的当头一批十几个人,各给官职,同时让吴公九向永安城里的“吏部”报备文书。
同时也希望城里给点补充。
不少士兵眼里羡慕,眼神有了其他的决定与光彩。
…………
半夜,右营士兵的一顶卒长帐中,周彪伍披着衣服,朝桌上两个海碗倒着他仅剩的一坛子酒,对着他的土匪老手下兼湘西同乡—毛二齐琢磨道:
“二齐,太平军这颗树眼看就要死了,咱们得早做打算!”
毛二齐道:“怎么,你也觉得没救了?”
“城池就一小城,城外死死被裹住,顶多再撑两三月,你没看见这几天每天发的粮食反而多了吗?”
“这又有什么?”毛二齐不解其意。
“粮食发多,反而说明其他方面撑不住了,城里要决心殊死一搏,弄个大的,粮食太多反而带不走,干脆早点消耗,也对日后突围是一大助力!”
毛二齐有些佩服周彪伍的远见,周彪伍此人人是粗了点,但脑子绝对不弱。
“咱们带几个人走?”毛二齐知道跑出去当土匪也要带几个人手。
“别太多,我想办法去问问夏诚小哥,看他和不和我们走,这小子死在这儿有点太可惜!”
“你疯了?这小子就是一个活小夜叉,没看见今天一口气毙了七个?你敢往他的枪口上撞?”
“你不懂!”周彪伍有些看透什么的道,“据我观察,夏诚对拜上帝教这一套不怎么在乎,拉出去闯出一番天地,他估计也要想一想,树挪死,人挪活,这小子是适合这世道的人!”
——
作者的话:明天五点上班,前两天三点上班,单位一堆破事儿,全是懒鬼,牵扯到几个部门,互相扯皮推诿,又找我要东西,人一旦认真,全是你的事了。
不说了,请看下节——黑心吴公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