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纪对物质文明的唾弃,以及对科学发展的否定,让它成为阻碍整个人类在科学进步道路上前行的一块顽石,因而遭到绝大多数国家的抵制。↖↖,
然而,从哲学与生命角度剖析,这样的教义又不能谓之邪说,许多人反而觉得很有道理,尤其是在深受权贵压迫,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平民阶级,有一定的影响力与群众基础,这也是为什么诸国政府大力抵制,却依旧不能把这股邪火彻底扑灭的原因。
赛克在悲哀之余,还有些惭愧,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竟也觉得创世纪的教义说的很对。
崔恩浩的遭遇让他感到无助,无力,又渺小,明明那么努力过,明明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开一回眼呢?为什么!
杰克斯通带这些媒体过来,原来不是要道歉,是为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一幕,是杀鸡儆猴,也是提升个人威望,捞取政治资本。
但是假如狙击手没能一枪干掉崔恩浩,客机上的人会是怎样下场?市政厅那些人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
如果唐方知道自己因此而亡,会饶过他们吗?以他的性格,恐怕不会。
“孙文明,你在干什么?”
女乘务员的声音打断赛克的沉思与悲愁,他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白人女子抓住机长的手腕,一脸愤怒地质问道:“你刚才在给谁打电话?”
前后两句话不仅惊醒赛克,也惊醒普通舱许多乘客,全都用疑惑的目光望向舱门处。
“说,是不是莱斯克?”空姐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恨意与不齿。
孙文明努力挣动右手,想摆脱她的束缚:“露易丝希尔达,你凭什么抓我?”
“凭什么?你这个叛徒。还有脸说这样的话。那个人跟你一样,有着同样颜色的头发,同样颜色的皮肤,同样颜色的眼睛,到头来却被有同样祖先的你出卖,他恐怕被埋入黄土。也不会安息。”
二人的对话没有头尾,放在其他场合或许会让人犯糊涂,但是联想到刚才与外面发生的一幕,许多人恍然大悟。
不是杰克斯通有胆无视赛克巴卡尔的生死,而是有人通风报信,告诉空港负责人莱斯克,起爆器已经不在崔恩浩身上,落在赛克巴卡尔手中。
孙文明出卖了他。
赛克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用来安抚众位乘客的举动会为崔恩浩带去灭顶之灾。如果他不拿出起爆器,孙文明就不会联系莱斯克,杰克斯通也就不敢下令击杀崔恩浩。
但如果他不拿出起爆器,安抚乘客们的情绪,有些人或许已经冲出客机,或许还会引发踩踏事故,造成不必要的伤亡,那同样会暴露崔恩浩已经没能力引爆炸弹的事实。继而被狙击手枪杀。
一切皆源于刚才的地震。
是天意弄人,命运不可违吗?
这真是一个悲惨又悲伤的故事。
乘客们将满腔怒火浇在孙文明头上。
“出卖自己的同胞。你还是不是人?”
“你就算不为崔恩浩考虑,也该体谅一下律师先生的苦心吧,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
“打死他,打死这个狗niang养的。”
“……”
孙文明很想逃离这里,只要能够下机,便可以获得警方的庇护。还有市长与空港负责人的嘉奖,但是露易丝抓住他的手是那样紧,指甲都嵌入皮肉,微微一动便是火辣辣的刺痛。
“露易丝,你放手。你快放手。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信不信我把这件事告诉莱斯克,让你丢掉饭碗。”
他感到女人的手开始变松,心头一喜,刚要用力甩脱她,谁想那只手突然收紧,力道比刚才更强,更坚决。
“你这个人渣,”她往那张色厉内荏的脸上吐了一口口水。
孙文明恼羞成怒:“贱女人,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露易丝无视他的叫嚣,说道:“与其跟你这样的人做同事,我宁愿丢掉饭碗。”
靠近舱门的乘客已经围上去,将小小的过道围的水泄不通。
有人已经撩起袖子,提起拳头,准备往机长身上招呼。
孙文明看起来很狼狈,原本整洁有型的制服被扯得歪歪扭扭,连帽子都掉在地上,露出微秃的头。
在那些拳即将落在他脸上的时候,赛克挺身而出,制止了怒不可遏的乘客。
“为什么要这样做?”
孙文明说道:“为什么?他可是一名恐怖分子,刚刚还拿你们的生命做谈判砝码。对于这样的恐怖分子,你们又是怎么做的?不思惩处,反以帮他勒索官员为荣,这么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市长道不道歉,与你们何干?崔恩浩的下场从他走出客机的时候便已注定,要么锒铛入狱,要么死于非命。或许会在社会掀起一场舆论风波,但是几个月后,谁还会记得他的姓名?谁还会记得今天发生的事?”
“与其这样,还不如好好利用这个契机,来给自己争取一些好处。”
“我会因此升职。”他看着副机长说:“你会代替我成为机长。”
他又看着露易丝与另外几名空姐道:“莱斯克会为你们请功,所有机组人员都会获得嘉奖。”
他扭头望向众位乘客:“市长先生为了淡化这件事的影响,堵住你们的嘴,肯定会给所有乘客发一笔数目可观的精神抚慰金。”
“你们好好想想,崔恩浩的死能换来这么多实实在在的好处。”
“但如果他活着,被下入大狱,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而且,谁知道他能不能在监狱里活下去。”
“对于你们,杰克斯通几人一倒,崔恩浩的冤情。警察局长罗瑞的傲慢……这些你们所知道的实情,都变得无足轻重。新上台的官员不需要堵你们的嘴,自然也不会给你们额外的好处。”
“你看……我明明是在为大家的利益考虑,却成了卑鄙无耻的小人。”他指着旁边几个义愤填膺,作势要揍他的男子说道:“而你们还要打我?”
露易丝放开了手。
那几个男子松开了拳。
乘客们脸上的愤怒缓缓消失。
赛克嚅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孙文明整理一下制服。从地上捡起帽子带在头顶,像一个胜利者那样抬头挺胸,一步一步走下客机。
………………
杰克斯通很满意这样的发展,或者说转折。
本来左腾雷想出的点子是用官媒与市政厅的工作人员伪装成各路媒体,炮制出一个浩大场面,来麻痹崔恩浩,反正那个穷小子也不可能识破记者的身份真假。
他与左腾雷道歉完毕,崔恩浩一旦交出起爆器,便命令早已安排好的人手把目标做掉。
两位市长向恐怖分子道歉的影像不会出现在任何媒体上。相关消息都会被封锁、歪曲。
至于那些乘客嘛……作为早已在高压统治与洗脑教育下丧失血性的人,他们习惯了默不作声,习惯了麻木恣睢,习惯了像缩头乌龟那样生活。
只要他稍微利用手中职权搞点动作,萝卜+大棒之下,无权无势的他们,谁又敢多说什么?
仅凭赛克巴卡尔的一面之词,自然孤掌难鸣。不会对自己等人构成威胁。
虽然当初甘加达斯市官媒曾试图抹黑他,却并没有直言赛克是崔恩浩的帮凶。那些流言蜚语都是一些三流小媒体的捕风捉影,与市政厅无关。
只要把所有物证销毁,崔恩浩也见了阎王。所谓死无对证,谁都不能把他们怎样,要知道这里是“那赛罗”,哪怕摄政王殿下插手此事。也要讲一个理字。
击毙恐怖分子,成功解救出人质,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他可是赛克巴卡尔与那些乘客的救命恩人,不仅无错,还有大大的功劳。
杰克斯通没有想到。崔恩浩会把起爆器留给赛克,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做,但是对他们几人而言,是最愿意看到的场面。
莱斯克将这个情报告诉他们的时候,左腾雷高兴的当场笑出声来。
不用道歉,便不会在政治生涯留下污点,不会让克哈纳鲁勋爵为难,不会让王权蒙羞。
所以,副市长立刻命令埋伏在候机厅5楼的狙击手开枪,杀掉那个可恨的家伙。
当枪声响起,血花飞溅的那一瞬间,他感觉整个世界都被光包裹着,什么阴云浓厚,什么细雨绵绵,都不能影响他美丽的心情。
左腾雷与杰瑞相视而笑,目光里有一种洋洋得意。
莱斯克看到机舱下来的孙文明,嘴角翘起一抹笑,想着这件事尘埃落定后,如何提拔他才好。
崔恩浩倒在地上,仿佛被世界遗忘。
跑道已经湿透,天空落下的细雨冲掉日间的灰尘,冲不走他身下流淌的血液。
雨把天空打湿,血把地面染红。
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得意,有人难过,还有人茫然无错。
远方飞着许多鸟,看起来是从海面而来,没人知道它们为什么会成群结队离开栖息地,来到甘达加斯的天空。
明明云没散,雨未停,也不到迁徙季。
有警员握着手枪上前,准备在崔恩浩身上补枪。
一道惊雷掠过,令绵绵雨云由沉睡中苏醒。它们不像棉花糖,像泛滥成灾的山洪。
海鸟的鸣叫有些杂乱,队形同样离散。
有些人抬起头,试图捕捉云层游走的闪电,然而没有,只有一道由远及近的黑芒,而且那不叫游走,更像是一把撕裂苍穹的长剑。
雷声变成了音爆,又变成清晰的呼啸。那个小黑点越变越大,像一道陨落流星,笔直射向空港跑道。
翼展带起的激波震荡空气,形成可怕的涡流,啸鸣声震耳欲聋。
很多人吓呆了。脑海里想着要跑,身体却还站在原地。
不是他们反应慢,是那个东西太快。
当撕扯布帛的声音灌满耳廓,几乎让人晕厥的时候,一股风压沛然而落,将许多人吹倒。直接坐在地上,看着那架战机伸出一双腿,落下两条臂,提升飞弹舱,看着它踏破坚硬的混凝土,在被雨打湿的跑道上拉出一道长长划痕,无数碎石堆积在一起,躺在金属脚下。
10米级的体型让它看起来像一个巨人------挂着硝烟,带着烈火的钢铁巨人。
在它下落中途。有两道黑影电射而出,一道射向候机厅二楼,一道射向崔恩浩倒卧之地。
即使有雨在落,也盖不住飞扬的尘。
那个头戴魔鬼面具的人往崔恩浩的背部伤口不知拍入什么东西。
另一道黑影直接将候机厅二楼玻璃幕墙撞得粉碎,无数尖利的破片落在地上,阻断了官员们撤退的路。
令人震惊的是,那道黑影不仅撞碎候机厅的玻璃外墙,还将隔层撞塌。落在一片狼藉的连接通道内,与两位市长身边的警员呈对峙姿态。
那名要对崔恩浩补枪的警察调转枪口。指向尸体旁徐徐站起的唐方。
嘭的一声,警察的身体腾起一篷血雾,骨肉四分五裂,化作一滩彩色肉泥糊在路面。
是维京战机40mm加特林机炮射出的大口径弹头直接将人体打爆。
孙文明吓得缩回升降梯后面,抱着脑袋大口喘息,他不清楚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只记得天空传来狂风与惊雷,然后一个会变形的钢铁怪物便出现在客机与连接通道前的跑道上。
两侧的记者与市政厅工作人员有的呆坐在地,怔怔望着足有四层楼高的大块头,有的望着警察支离破碎的身体惊声尖叫,还有一些人抱头趴在地上。用颤抖回应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于武装警察与宪兵部队而言,他们得到的命令是,立刻反击。
装甲车上的人开始调转炮塔,对准维京战机,那些身着动力装甲的士兵将敌意放在唐方身上。
突突突突……
火舌吞吐,弹壳纷飞,12.7mm口径机枪子弹击打在维京战机外覆装甲,溅起一道道火星,留下一团团斑驳。
这没有任何效果,轻武器连维京战机的装甲都打不破,反而换来死亡与毁灭。
两门40mm口径加特林机炮全力开火,向着左右4辆武装载具扫射出密集而迅捷的火光,将车体打得千疮百孔,留下一个个巨大弹孔。
硝烟由旋转的膛口飘出,鼓荡而上,宽大的弹链剧烈震动,小臂粗细的弹壳飞上天空,又相继落下,跌在地面发出连绵不绝的撞击声。
也就是三五个呼吸,4辆武装载具就变成一堆堆冒烟的废铁,瘫痪在跑道上,透过那些喇叭形的弹坑,可以看到涂满鲜血的内壁与燃着的死尸。
身着动力装甲的宪兵同样在维京战机的火力覆盖下,在地面留下横七竖八的铁包肉与快速扩散的血水。
c-20a射出的高爆榴弹在候机厅五楼炸开,将2名狙击手送入地狱,唐方抽出贯穿一名警察左胸的幽能刃,迈过前方被大口径机炮子弹肢解的各种尸体,一步一步往两名市长所在区域前进。
那些武装载具与士兵摆下耀武扬威的警戒阵,如今却成为堆满尸骸的修罗场。
官媒的记者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刚才还威风凛凛的警戒阵就被尸骸填满,那台巨大机甲又是怎么回事?从天上下来,二话不说就是一通扫射。
尚未咽气的士兵与警察,看着鲜血从伤口涌出,看着周围的火焰与硝烟,看着雨幕另一边的大型机甲,想不明白敌人来自哪里。
这里可是“那赛罗”,克哈诺斯恒星系统内陆,可谓王城根,更不要说还有狮心王独立舰队守护,哪里来的敌人?有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
没人能够回答他们,于是只能带着疑惑与不解,相继奔赴黄泉。或许在途中,他们能研究出一个足以安息瞑目的答案也说不定。
杰瑞华盛顿、杰克斯通、左腾雷、莱斯克几人面无人色,呆呆望着连接通道里面那尊魔影。
警察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他的脚下,鲜血涂花了地板,蒙住幕墙碎片,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黑甲闪着寒光,无颜的脸就像一个黑洞。
只有一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k383次客机舱门处,赛克巴卡尔的嘴角连续抽动,以带着丝丝颤抖的声音说道:“他……怎么来了?”
律师先生当然不知道客机还飘在天上的时候,唐舰长正窝在一家低档咖啡厅发呆。他只知道将市长先生爪牙屠戮一空,正大踏步走向连接通道的人,与那个曾经将他救离虎口的人有着一模一样的装束。
露易丝听到他的话,用有些慌乱,有些害怕的声音问道:“谁……谁来了?”
前面发生的事情,震惊了客机上所有人。作为平民,他们什么时候见识过这样惨烈的景象,慌张与不安是最主要的情绪,律师先生说出那样一句话,说明他很可能认出了杀人者的身份。
人们迫切地想知道他们是谁,为什么这么做,会不会对自己构成生命威胁。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