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S大,处处绿竹环绕,天空碧蓝如绸缎,情人湖边的情人坡草色已经略显枯黄,几棵棵硕大的银杏树下落了一层的软垫般的黄叶,树下是一对一对的情侣。
清灰色的教学楼素雅而庄重,安然坐在阶梯教室的第一排,手托着下巴,看着讲台上冷着张俊脸的湛沐风在给大三的学生侃侃授课。
安然本不该出现在这间教室的,但大一上午没课,安然索然无事便直接跟着湛沐风蹭了大三的课。听他的课,她总是很开心的,记得还在上高中那会儿,她就对都教授迷的不行不行的,想不到有一个,自己的风哥,变成了湛教授。
在课上大一半的时候,明邑竟然来了,落拓而颓废的模样让同学们都对其避之不及。他双眼无神,眼圈发黑;脸上一层厚厚的污垢,脸颊深深的凹陷,嘴角胡子拉碴;头发油腻腻的;身上还散发着剧烈的酸臭味。他缩在衣服里的手指苍白无力,微微颤抖着,每个学生都像是见到了乞丐似的,一边扇着鼻子,一边嫌弃的咕囔着。
他就站在教室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安然不由得直起了腰,准备让他过来坐下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说话了,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杜丹。因为身体太虚弱,他的声音有些虚浮,但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两年前,一个女孩,在这里举报一位老师,但最终失败了。而我,现在要来做同样的事情。我,博士研究生明邑,在这所大学读了近十年的书,现在实名举报考古系吴明吴教授性侵女学生十名,贪污研究经费近千万,受贿数十万;同时举报,学生会副主席杜丹行贿系主任吴教授。”说完他就软绵绵的走了。
此时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杜丹,她气急败坏,一跺脚站了起来,尖锐的嗓子就好像一根针似的刺破每个人的耳膜,白嫩的纤手直指明邑,大声喊道:“明邑!你给我站住!给我把话说清楚!”阶梯教室,一排有六个座位,她又是被众星拱月般的坐在中间位置,很不好出来。
可明邑就好像聋子一样,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有气无力的向前走去。安然坐在靠边的位置,好出去,立马跑了出去,想看看明邑到底想要干什么!
只见明邑慢悠悠的走到了第二个教室,以同样的语调,同样的姿态,说着:“两年前,一个女孩,在这里举报一位老师,但最终失败了。而我,现在要来做同样的事情。我,博士研究生明邑,在这所大学读了近十年的书,现在实名举报考古系吴明吴教授性侵女学生十名,贪污研究经费近千万,受贿数十万;同时举报,学生会主席朱晨行贿系主任吴教授。”说完他又软绵绵的走了。
徒留朱晨在那愣了半晌,还没搞清楚状况,听到走廊外杜丹的嘶嚎,他才反应过来,立马也从众星拱月中跳了出来,跟着杜丹后面,直指明邑,让他站住,把话说清楚。
明邑依旧像是随时都可能会倒下一般,完全没有搭理后面,继续往前走着,别看他有气无力的,但走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杜丹和朱晨竟一时追不上他。
很快他就到了下一个教室,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说着同样的话,只是在吴教授的后面,同时举报的人却不同,这一次,则变成了正在授课的辅导员。举报内容为:“滥用职权,玩忽职守,贫困助学金并没有发送到真正贫困的学生手中,而是分给了并不贫困,只会溜须拍马,人情世故的班级干部手中。”
......
他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而他的后面也跟着越来越多的,指着他的后背大骂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师生们。
安然就这么跟在他的身后,静静的看着,她有自己的办法,让那些愤怒的师生怎么也追不上他,他已经快要死了,他要在死之前,把以前不敢说的话全部都说出来,现在,安然给他这个机会和环境,没有人可以去打扰到他。
他的举报,一直到下午放学了才全部结束,一共举报了十八起,最后一起举报完,他就倒了下去。那些谩骂的声音就好像在另一个世界一般,只是在耳边响着,却进不到耳朵里面去。安然走到了他的跟前,缓缓将他扶了起来,他已经气若游丝,安然问:“举报完了吗?举报完了,我们就回书店,那里没有聒噪的鸡叫,那里足够安静。”
明邑眼睛已经近乎闭上了,只露出一条缝隙,缝隙里的眼睛,还是明亮的。他嘴角露出浅浅一笑,对安然点了点头。
安然纤瘦的身体,正要将他扶起来的时候,一个女人出现在了他们的跟前,安然低呼:“红姐!”
红姐的眼睛里晕染了一层浅浅的水汽,衬的她的眼睛像是一层迷雾。她从安然的怀里接过了明邑,声音是压抑的哽咽:“傻孩子,我带你回家!”
安然怔怔的看着她,她背上了明邑,她并不强壮,背上二十七八岁的明邑,很是艰难,走路一颤一颤的。而他们的身后,那批声讨的人,尖锐的声音,简直令人头疼,安然对他们的控制终究因着人太多,而冲破了指令咒,他们蜂拥般从安然的身畔跑过去,眼看着就要追上红姐和明邑了。
安然忍不住的握住了拳头,释放所有的力量,对那些丑恶的人们做出最强劲的指令咒,让他们一步也不能再往前走。
正当她要释放力量时,湛沐风修长的大手,握住了她紧紧握住的拳头,声音低沉道:“不用担心,那个女人,不会让那些人伤害到明邑的。”
“可是......”
只见这时,那些人果然都跑了回来,安然仔细看向前方,地上竟然有无数的黑色毛毛虫子,密密麻麻的,甚是恶心......
其中一个人大喊道:“别碰它们,那是蛊虫!会要命的!”
然后,那些人,就像是见到鬼似的四散逃了去。
安然不喜欢虫子,但也不惧怕,蹲在地上,看着那些细密的毛毛虫,只淡淡的说了句:“原来,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