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辉一年前没能说动我。
因为多年的稳定生活，让我安逸惯了，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宁愿像温水里的青蛙，安逸而死。
当时的我没有发现一个问题，看似不重要却最重要的问题。在一个行业遇到机遇而没有冲劲的时候，我是不是还有必要呆在这个行业？
惯性和懒惰是一方面，几年以后我才明白，是很小的一方面，是表面问题。根本问题在于，我不热衷于这行，哪来那份冲劲？对当时的我来说，没有跳槽，也是怕担风险，怕改变当时已经稳定习惯的生活。对改变的恐惧，战胜了挣钱的欲望。
今天，又来找刘辉，已是不一样的情形。
我们在茶楼相对而坐，我说明来意：打算长期跟他的公司合作。
他说：“以后你这里的设计项目，需要资质、资金和人员，尽管找我。管理费和人员提成，按合同金额，你给百分之五十。”
这是我要的结果。
接着，晚上约吴天去茶楼。把今天在建设局遇到的人和事，尤其是王科长和老板的反应，详细分析了一遍。
吴天说了两句话：“第一，既然老爷子开口了，那他肯定知道，可能出现的后果。你老板那儿，别怕他；第二，至于王科长，公职人员居然敢参股公司。如果他敢轻举妄动，我让纪委找他谈话。”
其实想想，主要是不知道老板和王科长会使什么绊子，所以心里没底。
第二天，我让刘辉安排合约部，把评分办法发给王科长，一切按程序进行。
王科长始终是一块心病，只要他还在负责合同和招投标，那么我们的合同和标书，他就了如指掌。
一方面，会卡我们评分办法，另一方面，我们拿的什么牌，老板完全知道，很容易对付我们。
时间过了一周，老板没有找我谈话，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
估计还在继续摸底，还没有摸清我和“前辈”的背景。
大官人打电话，让我尽快去他办公室一趟。
原来又有两个明年的项目，让我设计。投资都是一两千万，先做汇报的PPT，等区领导定了内容和投资以后，就进行详细设计。
这样一来，我可能会挖老板接近两百万设计费。
接下来的班，就上的心猿意马了。具体设计工作完全交给几下面人做，自己只负责协调和安排，甩手掌柜。
一个月过去了，旅游道路项目都做完了。王科长也不挂网招标，也不安排我们跟代理对接，只甩下一句话：等着。
让我们无可奈何。
这是意料中的情况，作为老板公司股东，我们相当于也断了王科长的财路，他配合我们才怪。
建军节，一大早，我约吴天喝茶。
吴天让我先去，他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快中午的时候，他回来了。
原来早上老爷子把他叫去谈话。
吴天说今年想做建设局和投资公司三分之二项目的设计。
老爷子沉吟片刻，回他一句：“看你们的能力吧。”
我好像看到了源源不断的项目。
同时，吴天告诉我：“尽快把你自己的资质和公司办理好。我有多少钱，就给设计公司投多少钱。咱们的项目，刘辉也好，其他人也好，没资格分一杯羹。”
他应该是两个意思。第一，俗话说，利不分三，参与的人越少，能分的利润就越多；第二，越少人知道背后的吴区长，风险就越小。
但这给我提出了难题。如果马上抛开刘辉，那意味着我要有自己的公司资质。不说多，就按公路、市政和水利三个行业资质，估计都得花七八十万。如今，我连七八万都没有。
我想了想，说：“如今我们刚开始接项目，我准备过段时间，先安排两人，坐镇孵化园区办公室。等有大项目出来，立马着手办理资质。需要个过程。”
吴天微微点头，没有反对。他也知道，我没什么存款，需要项目过渡和积累。
没过几天，一个周末。
张教头约了李局长，在一栋郊区别墅玩，让我去作陪。跟张教头拿的施工项目比，我们做的设计，是小巫见大巫。
这些年，李局长没有少帮张家“打招呼”，两人也走的比较近。
如今，吴区长推荐了我，但县官不如现管，我还是应该拜会李局长。
下午，张教头把地址发给我，我取了两万元，买了两瓶国窖，按导航朝别墅驶去。
沿途阳光明媚，不觉燥热，只感到暖人心胸。
以前只能仰视李局长，没想到今天，作为设计公司老板，去陪他。
不知道我老板知道了，会不会想杀了我这个叛徒。
一切，仿佛都生如夏花般灿烂。
来到别墅，有四个人在打麻将。
除了张教头和李局长，其他两位五十出头，我都不认识。
见我进来，张教头忙说：“李局，董乐说无论如何，今天要过来陪您喝杯酒。”
李局长看了我一眼，叫我随便坐。
我笑着掏出烟，给每个人递上，然后在张教头旁边坐下。接过服务员递给我的茶。
他们打的是一百起底，一千六封顶，输赢应该在两万左右，不算大。
四点，有个人说他有事得离开，让我继续。
我麻将打的很烂，想推辞，但李局长和张教头都叫我坐下。
三缺一，我没理由不上。
果不其然，两个小时，我输了八千。不是打业务牌，也不是运气差，而是真的打不好。
六点，服务员说晚饭准备好了。
李局长乐呵呵说：“不打了，吃饭。”他赢了两万，另一个他的朋友赢了三千。
我和张教头两家输，皆大欢喜。
晚饭很简单，四菜一汤。我让服务员把国窖打开，李局长和那位朋友，执意不喝。我还是自己打开了一瓶，结果张教头说：不喝就不喝吧，吃菜。
我只好把酒放回去，李局长说：“这就对了，都是兄弟，客气啥？”
我心里暖乎乎的，不知道他几分真，几分客套。
今天我陪他打牌，他回去肯定会跟我老板说。
看来，离辞职真的不远了。
平淡地闲扯了一番，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
李局长问我：“董乐，你是跟哪个老板一起合作，还是自己在做设计？连吴区长都推荐你。”
我不好牵扯吴天，只是说：“我自己跟蓉城一家公司合作，在本区也有分公司，牵头还是我。其他也不会，只会做工程设计，请李局长以后多帮助。”
这番话，基本符合情况，只是隐去了吴天。
李局长肯定想不明白，我和吴区长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推荐的是我？
时机未到，我暂时只能说这么多。
李局长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家里催他回去。挂了电话对我们说：“都回去吧，也不早了。”
张教头在买单。
我提着酒追上李局长，跟到他车旁，说：“李局，酒都拿来了，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他笑着说：“你小子。”
我顺势把酒塞进他后备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