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齐弦才这几天可以说是洛阳城最忙的人了。四十年没立过太子的大成王朝终于有了新任太子爷,新立储君对于整个大成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件天大的事。在齐弦才看来,这一次的典礼,他礼部必须给办得漂漂亮亮的,让素来喜欢嘲笑自己的其他几部尚书都乖乖闭嘴。
二更时分,整个天地还是一片漆黑。齐弦才已经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完毕,坐在桌前用起了早膳。
尚书夫人打着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夫君,今个儿陛下有恙又不用早朝,你犯得着这么早起来吗?街上可人都没有啊。”
年近知命的齐弦才拿起一个馒头蘸了蘸辣酱,随后瞪了他夫人一眼:“一介女流,你懂什么?储君典礼可是我扬眉吐气的机会。早起还能赶在天亮前理理今天要做些什么。”
尚书夫人喝了一口粥,无奈道:“得得得,吃完我再去睡会儿。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安排厨娘去做。”
齐弦才放下碗筷,拿出手绢擦擦嘴唇,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随便吃点就好。我先走了。”
尚书夫人识趣地没有再说什么,默默收拾起碗筷来。一个正二品大员,早餐尽然只是清粥馒头,不得不说,礼部在当今大成,何其式微。
齐弦才乘着他那辆和首辅大人曹世淳有得一拼的破旧马车,在日更时分来到礼部衙门内。比他更早赶到的左侍郎和干脆就住在衙门的右侍郎忙出门相迎。
齐弦才下了马车,对左右两位侍郎问道:“说一说今天的安排。”
右侍郎黄健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翻了翻,恭敬回道:“先要确定典礼当天座次,然后去织造所检视太子礼服的完成进度,还要同御膳房总管确定菜单,之后禁军会派人来和咱们确定典礼当天的站位。”
齐弦才点了点头,同左右侍郎一道走到衙门工案前坐下,拿起观礼名册一边一个一个名字看下去,一边用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别小看这座次顺序,位置可是关系着各位朝中大佬最为看重的脸面。毕竟说起来,大家在品阶一样的时候,这座次就是区别地位的唯一标准了。谁都不乐意自己的地位比别人低,谁都想让自己的座次更靠前,这其中的文章,可真算大了去了。
一轮红日渐渐爬上半空,齐弦才放下墨迹未干的名册,抬手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初步排完座次,终于有机会喝一口茶了。
而就在齐弦才刚端起茶杯,还没来得及喝时。门房拿着一张名帖,火急火燎跑了进来。
“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吏部刘大人求见。”
齐弦才放下茶杯,心中冷笑,早知道你们会来,可没想到第一个就是你刘恪理。齐弦才眯着眼,冲门房道:“请。”
门房恭敬退出,不多时,一个满脸堆笑的中年男子走进礼部大堂内,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
齐弦才看得新奇,不由问道:“老刘,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啊?这怎么还提个竹篮子啊?诶,我可告诉你,以后千万别提竹篮子,你没听说过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句话吗?”
刘恪理嘿嘿笑着,把篮子往桌上一放,打开一个小口,神秘兮兮地凑到齐弦才身边:“老齐,闻闻看?”
齐弦才凑近竹篮一闻,不由得心下大喜,忙招呼身旁小厮:“去拿两壶冰镇梅子汤来,对了,再拿两双筷子。”
见小厮领命而去,刘恪理嘿嘿笑了笑:“怎么样?我这一篮子醉蟹可是今年第一网里面最肥的五只,现在可便宜你了。”
因礼部吏部经常要合力来办科举的缘故,刘恪理可以说是在六部尚书中和齐弦才关系最好的一个了。但也仅限于平常不会同其他尚书一样笑话齐弦才,要说向今日这般拿出如此珍贵的醉蟹来招待齐弦才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齐弦才幽幽吃着肥美香醇的蟹肉,明知故问地对刘恪理问道:“我说,老刘啊,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啊?”
刘恪理不好意思地笑着搓搓手:“嘿嘿,老齐你这就不厚道了。谁不知道三省六部内咱俩关系是最好的?这典礼座次,你看……”
齐弦才恍然大悟般一拍脑袋:“哎呀,原来是这事啊!我说老刘哦,咱俩的关系你心里还没点数吗?放心,保证给会你安排上的。”
刘恪理喜出望外,忙起身拱手:“那兄弟我就多谢老哥了!”
齐弦才抓起一支蟹钳嘬着里面的肉,含糊不清地说道:“好说好说。”
刘恪理笑了两声:“那就麻烦老哥了,兄弟我还有点事,就先行告辞了。”
齐弦才随意擦了擦手,起身道:“这就要走了?不多坐坐?要不我送送你?”
刘恪理忙摆手:“诶,老哥你忙正事,不用送不用送。”
刘恪理说罢,急匆匆出了门,只是脸上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也都包不住了。
待得刘恪理离去后,齐弦才拿起一根牙签,悠悠剃起牙来。随后将醉蟹推向一旁咽着唾沫的左右侍郎:“来来来,好东西要大家尝尝。”
年纪稍轻的右侍郎拿起一只蟹钳,不由得啧啧感叹:“头儿,这可是头一遭啊。”
齐弦才笑着给了他一巴掌:“没出息的家伙。等着吧,等会儿这三省六部的大佬们都会一个个来求咱们的。”
稍年长一些的左侍郎也轻轻笑道:“平时这帮家伙都不把咱礼部放在眼里,这下可真是好玩了。”
齐弦才一仰头,靠在椅背上感叹道:“谁说不是呢?这下可有点意思了。”
果然,不出齐弦才所料,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内,三省六部各位大佬一个接一个出现在了礼部衙门内。平日里门可罗雀的礼部衙门一时间竟成了一块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一般,来往车马络绎不绝。
正午时分,齐弦才和左右侍郎看着满满一桌的精巧礼物,不禁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豪气。
“大丈夫在世,理应如此啊!”
在齐弦才发出一阵感叹后,本应在宫内休息的太子李炬,从礼部衙门内堂悠悠走了出来。
“齐尚书,恭喜啊。”
“哪里哪里,还不是多亏殿下提携!齐弦才从此愿为殿下门下走狗!”
“诶,齐尚书言重了。”
二人对视一眼,无言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