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晨就开始零散飘落的雪花,到了现在,非但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下的更紧了。
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个头不大,落到仍旧温暖的大地上很快就消失无踪,汇入土中。
前院的砖石地板上现在是薄薄的一层,半雪半水。
一直到现在了,王婆婆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怎么李如松跟玉丫头两个人初次见面,说了没几句话就火药味十足的,还非要较量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
虽然感觉蹊跷,不过这个中原委,便是王婆婆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猜透的了。
戚府前院正中央,秦良玉单手持刀,已经摆好了架势。
李如松则是唤来了自己的下人,取了他的随身携带的一柄宝剑。
擦的一声,亮出剑锋,寒光四溢,不愧是山西总兵使用的兵器。
毕竟自己年长不少,姿态还是要做足的。李如松微一弓腰,恭维了一下面前这俏丽少女道:
“不愧是戚少保的女徒弟,即便是手握着一把普通的戚家刀,也是别有一番气势,毕竟名师出高徒啊。”
听到这话,秦良玉的脸上却是一片青一片红的。
先是也客客气气的回了一礼。
而后幽幽的道:“李将军,不必强调学生是女子。我是师傅的徒弟,自然是用戚家刀,使戚家刀法跟你比试。”
李如松闻言又是一楞。
他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顺口说了个“女徒弟”而已,怎么又触碰到她的逆鳞了?
让她意见如此之大?
听戚夫人称呼她为“玉丫头”。她是女娃,这个应该没错的啊?
不过现在也不是细琢磨这事儿的时候。
昨天在客栈的那场“会面”,李如松已经领教过了秦良玉的手段。
此刻,正面应敌,他不想再马失前蹄。自是屏气凝神,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这场比试之上。
“请吧!”说着,秦良玉抬起左手一让。
毕竟对方是客人嘛。
让对方先砍自己是礼数。
李如松也不客气,沉声喝了一声,接着一个箭步向前,正对着秦良玉的前胸就刺了过来。
脚下生风,剑法凌厉,煞气逼人。
将长刀竖挡在自己身前,刀剑相接的一刹那间,秦良玉微一侧倾,闪开了对方的突刺。
然后又是手腕用力,把李如松的剑锋挑开。
两个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就这一下,便是接了李如松的剑招,然后便是要反守为攻。
李如松心里赞了一声好身手,随后脚下站稳,以极快的速度将剑一收,随后又是近身一刺。
此时两人相隔也就半米有余,这一剑刺下去,又势如闪电,眼瞅着就要刺中秦良玉的腰腹间。
谁知秦良玉却手腕一转,仍旧是精准的挑开了这一刺。
这一挑做的是分毫不差,不管是迟一秒或者快一秒,都无法完成。
但偏偏秦良玉就是正正好好把握住了那千钧一发之机。
被这第二次挑开剑势,李如松只感觉手腕一麻。
接着便看到秦良玉已经在顷刻间换成了双手持刀,手起刀落,寒光森森的戚家刀就冲着自己肩膀而来。
他赶紧握紧剑柄,横向一扫,对着秦良玉的戚家刀正面切砍而去。
若是在平时,李如松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
拿剑去硬抗落砍下来的大刀,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自己的这柄宝剑乃是寻得一深山之中隐居匠人打造,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哐当”一声。
秦良玉手中的戚家刀已被那柄宝剑拦腰斩断为两截。
李如松心里暗暗得意,心想对方毕竟年少不经事,不晓得这兵器有好坏之分,断不可能想到自己手里这宝剑乃是名师所造,不是凡品。
谁知,秦良玉丝毫没有露出惊惧之色,她面色如常,神情似水。
李如松只觉有些蹊跷,但还没等反应过来,却已然大势不妙。
秦良玉已看准了这个破绽,握紧手中所剩的半截断刀,一个腾挪步伐,似鬼魅一般绕到了李如松的身后。
李如松心下骇然无比,一切都为时已晚。
一把冰冷彻骨的断刀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耳后传来秦良玉俏皮又有些清冷的声音:“李将军,还需要我再倒数五下么?”
李如松慨然一叹,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戚少保的高徒。在下认输便是了。”
说完,将手中的宝剑一丢,张开了双手。
王婆婆也顺坡下驴,赶紧嗔怪道:“玉丫头,李总兵乃是府上贵客,你这是成什么样子?赶紧落了兵器,跟李总兵一起回堂屋暖暖身子。”
收起断刀,弯腰捡起被斩断的另外一半,看了一下断开的切口处,甚是光亮。
指肚触碰上去,平滑如丝。
秦良玉不由得赞了一声:“真是一把锋利的宝剑。”
李如松哈哈大笑几声,毫不吝惜这剑,朗声道。“送给你了!”
“宝剑赠英雄嘛。秦少侠这等身手当得上这英雄二字。如此宝剑与你正好相配。”
“不必了。”秦良玉眉眼不抬,淡淡的拒绝了李如松的馈赠。
李如松也不好勉强,一个眼神丢出去,示意自己的下人来将地上的剑重新捡起。
正待要抬脚返回堂屋,却听到身后的方向,仍旧是那个好听又清丽的声音缓缓飘来。
“我还是比较习惯用刀,这样砍人的时候更顺手更方便。”
不知为何,李如松感觉自己领口处进了点冷风,凉飕飕的。
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脖子。
赶紧小跑着回到了堂屋。
拍了拍身上的冰雪碴子,秦良玉也紧随其后,进了堂屋。
三人依次落座,都饮着热茶,气氛微有些尴尬。
戚夫人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道:“既然李总兵只是顺路前来,那礼物心意也收到了,刚才这比试也比完了……不知……”
虽然有些礼数不周,不过戚夫人还是决定问个清楚。
她本意并不想让戚继光出来见李如松。
毕竟戚继光的身体状况如何,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李如松放下茶杯,笑道:“晚辈前一阵从父亲那得知戚少保荣归故里,正潜心研究兵法,写作兵书。不知道这次可否让晚辈见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