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
沈流远看着急掠而来的禁军,瘦削的身子恍惚了一下,身上荡漾起一股格外浩瀚的气息,周遭的风雪似乎都被牵引,绕着他身体飞舞起来,如同一条雪白巨龙。
“放箭!”
“不要让他们逃掉!”
黑板斧统领策马而至,咧开的嘴唇里发出阴声咆哮,紧接着,身后哗啦啦的抬起无数漆黑弓弩,早就驾在弦上锋锐弓箭铺天盖地而来,将偌大的北城门笼罩。
“快动手啊……蠢货!”
熊于霆面庞惊惧无比,魁梧的身子连番往后撤退,同时将两名早已经被吓的肝胆俱裂的守城侍卫拉过来挡在了面前,轰,漫天的弓弩撕裂风雪而来,两名侍卫连丝毫的反抗都没有,直接被穿成了刺猬。
熊于霆肩膀上也是被射了一箭,蹬蹬的倒退了出去,他扭头一看,沈流远周遭的风雪依然在肆虐,却竟然还没有动手的迹象,在城门踟蹰着。
“沈流远……你真的要为了那所谓的风骨,放弃到手的胜利吗?你麒麟阁的血仇,不报了吗?啊?”
他目光发红如血,声嘶力竭的咆哮,而这时,黑板斧将领已经到了城门前,万千禁军席卷裂开,将城门牢牢包围,弓弩重新驾起,泛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两人。
“熊于霆,你们已经被包围,速速束手就擒,否则本将就不客气了!”
黑脸将领目光凛然,一双黑色板斧刚猛霸道之气荡漾,如同龙虎,而那些随后赶来的禁军侍卫也是随之抽刀,锃亮的光芒闪耀,将漫天的风雪都撕裂。
“我该怎么办……”
沈流远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仿佛根本没看到,低头凝视着双掌,眼中有难掩犹豫,他能够以无上内力震开城门,轻松带熊于霆离开,力挽狂澜,却又违背麒麟阁百年祖训,而如果什么都不做,这十几年的努力,又将眼看着付诸东流。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准备!”
黑板斧统领等待了一瞬,目光阴寒的举起了右手,所有的弓弩手目光顿时森然,眯着眼睛瞄准了他们,熊于霆眼里的惊恐之意越发明显,他发疯一般跑向沈流远,大吼,
“沈流远,你这个蠢货,那些狗屁的风骨,真的那么重要吗?”
“胜负就在你一念之间啊!”
“……那不是沈某想要的胜利!”
沈流远抬头看了那道状若疯狂的身影一眼,俊朗的脸庞上泛起如释重负之色,然后轰的一声,将浑身上下的气息散去,旋即将佩剑取下来,扔在了地上,双手自缚在身前,凄然笑道,
“沈某投降!”
“你……”
熊于霆脸色瞬间绝望,跑动的身形嘎然而止,嘴里也是喷出一口殷红鲜血,他死死地盯了沈流远一瞬,仰天咆哮一声,轰隆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竟是气血攻心,直接晕厥过去。
“抓起来,回去复命!”
黑板斧统领瞳孔微微缩了一下,重重挥手,弓弩手向两旁推开,煞气森然的禁军侍卫汹涌而上,将熊于霆捆绑了起来,而就在几名侍卫来到沈流远身边时,后者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无形的气浪翻滚,将他们震退了出去。
“你还要负隅顽抗?”
黑板斧统领目光一沉,握紧了黑色板斧,而那千百弓弩也是再次对准了他,沈流远目光平静,视若无睹,抬头看向对方,
“程龙象,帮沈某给苏寒云带几句话!”
“沈某输在了天意,而非智计,但沈某认了,也会遵循赌约,远离中原十年,这把镂空龙泉剑,是我麒麟阁的标志,沈某留在这里,让他好生保管,十年后,沈某亲手来取!”
“同时,再报我麒麟阁血仇!”
“哼,有什么话,自己去说,我两万禁军在此,你以为你走的掉?”
被称作程龙象的黑脸统领嘴角露出阴沉,冷笑出声,随着他挥手,弓弩手俱是做好了万箭齐发的准备,那些禁军侍卫们更是呈现着扇形,哗啦啦的朝着城门处包围过来,试图动手擒拿。
“哼,沈某想走,这世间还没人留得住!”
沈流远脸上没有丝毫惧意,话音落下,他身上爆发出格外浩瀚的气息,那漫天翻滚的风雪朝着他身体汇聚而去,三条足足有城门那么高的雪白的巨龙赫然成形。
“放箭!”
程龙象脸色阴沉,凛然挥手。
轰!
黑色羽箭铺天盖地而起,天地间的风雪几乎被逼停,就连光线都是顿时变的昏暗,沈流远嘴角挑起,双掌猛然挥动,三道雪龙咆哮着飞舞,在他周身形成仿佛通天的巨大漩涡,弓弩呜号着而过,却无法射入那漩涡分毫。
在人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沈流远缓步走出城门之外,然后大地仿佛颤抖了一下,那道书生身影离地而起,双脚互相踩踏,直直的朝着上空掠去。
轰!
片刻功夫,沈流远站在了约莫百丈高的城墙之上,最后瞥了那黑压压的万千禁军一眼,飘然而去,天地之间,只留下一道张狂,带着睥睨天意味的霸气声音回荡,
“十年后,沈某再回中原,定搅他个天翻地覆,鬼泣神惊!”
“尔等静候!”
“留下几个人把守北城门,其余人等,随程某回去复命!!”
程龙象望着那阴沉天空,巍峨城墙,沉默一瞬,霍然转身,万千禁军向两旁分开,留下一条宽阔道路,魁梧身影随着马蹄声急速掠去。
……
凤仪宫!
天空阴沉,风雪越发的急,地面上的鲜血已经被重新覆盖,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腾骧营的侍卫们,目光森然的守护在宫殿四周,刀光锃亮。
武崇面色苍白,目光里带着难掩担忧,盯着漫天风雪,沉默不语,苏寒云躬着身子站在他身后,脸庞上也布满了紧张。
突然,大殿门口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一名小太监满脸兴奋的来到大门前,喊道,
“陛下,兵部尚书周安,门下尚书陈秉礼,门外求见!”
“成了?”
武崇脸上露出难掩的激动,哗啦一下子从椅子上窜起来,连身上散乱的龙袍都顾不得整理,急忙就朝着大殿门口跑去,苏寒云目光闪烁了一下,把他拦了下来,
“陛下且慢!”
“什么事?”
武崇眉头微皱,脸上的急迫和兴奋依然掩饰不住。
苏寒云拱了拱手,低声道,
“周安和陈秉礼来见,必然是熊于霆已败,但熊家乱党该如何处置,陛下想好了吗?”
“这有什么可考虑的?这帮混蛋意图谋取朕的江山,罪大恶极,朕要把他们全部抓起来,诛杀九族,眼不见心不烦!”
武崇脸庞上掠过森然煞气,阴声咆哮。
“万万不可!”
苏寒云脸色一凝,连忙道,
“熊家乱党势大,盘根错节,城外的张昭山,更是掌控四十万卫戍军,直接威胁长安城安危,如果激起他们反抗,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就算他们不反抗,这么多人一股脑儿的被杀,朝廷里瞬间空出大量的职位,也极为不妙。”
“陛下在朝中根本无人可用,空出的这些位置,必然会被周安和陈秉礼二人掌控,大肆安排自己的亲信,培植党羽,如今,他们一个是兵部尚书,掌控全国军政大权,一个位居门下尚书,门生无数,在文臣中威望极高,已经算是把持了大半个朝廷,如果再被他们占据了熊家乱党空出来的位置,那陛下您,还有什么权力可言?”
“嘶……”
武崇倒吸一口冷气,脸庞上的兴奋之意尽数散去,变成了凝重,苏寒云所言不差,以上情况极有可能发生,无论哪一种,都是他不想见到的。
“小云子,多亏你提醒,不然朕可就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了!”
武崇感激的拍拍苏寒云肩膀,又抓住他手腕,目光殷切的问道,
“你既然考虑到了这些,定然有了主意,快给朕说说!”
“是!”
苏寒云躬下身子凑到武崇面前,低声道,
“陛下可以如此……”
“此计有两个妙处,一来可以分化周安和陈秉礼,在二人中间制造嫌隙,断绝他们二人联手的可能,二来,还会在熊家乱党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让他们和周安,陈秉礼两个派系彻底决裂,为了自保,他们只能忠于陛下,如此,周安一系,陈秉礼一系,熊家乱党一系,三足鼎立,形同水火,陛下便可将他们操控于股掌之间!”
“而待一年半载之后,陛下彻底掌控大权,再想收拾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好,好,这主意极妙,朕就按你说的做!”
武崇连连点头,苍白脸庞上更是涌过难掩的凛然之意,然后大手一挥,龙袍翻滚,朝着凤仪殿门口走去,
“开门,迎周安,陈秉礼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