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弄临走的时候问蓝胭脂,请你唱个曲儿,要多少钱啊?
蓝胭脂嫣然一笑,别人半块钱,你要听的话,我可以免费唱给你听。
赵弄嘿嘿嘿地傻笑,那多不好意思。
蓝胭脂脸皮一板,做梦呢吧?又又听我弹曲子都给了钱,你凭什么呀?滚滚滚!
赵弄灰头土脸地赶回了城郊,在弯弯绕绕的土路上气急败坏。
这姑娘比起在香城来,更加地嚣张跋扈了,就知道谄媚着杨又又,他有什么好的?就长得白净了一些,脸蛋比我好看一些!跟个女人似的,娘们兮兮的。
不!服!气!
杨双在地里忙活了一下午,帮着把地翻好锄好,一身大汗地正坐在地埂上歇凉,看见赵弄翻着眼皮子,蹬着腿儿从身边路过,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
杨双捡起地上的一块泥巴扔了过去:“干什么东西呢这是?”
赵弄一折身,骂:“没良心的!”
杨双被骂得莫名其妙,谁没良心啊?
赵弄指着城里的方向,“那狐狸精!”
杨双摆了摆手,趁早歇了吧。蓝胭脂看不上赵弄,连许家老太婆都知道了。就赵弄使劲拿个热脸贴她的冷屁股,还被嫌弃地紧。赵弄不服输啊,这辈子就看上蓝胭脂这么一个女人,连王安柔那绝世倾城的眉毛他都没有动过心。
杨双叼着一根草,王安柔啊?他这个表姐已经好久不见了,自打她离开以后,杨双心里就觉得有些不适应,这会儿想想,应该是怪想念的。
“又又!”赵弄蹲在杨双的面前,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帮你带到话了,以后就别让我去了,难受。”
杨双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好姑娘多得是,等日本人走了,你大可以娶个十个八个的,反正国府又不限制。可眼下正经事,少一些儿女情长的。”
赵弄瞟着他,“就你清醒!蓝胭脂说了,她要帮我们找房子,被我回绝了。那地方也好找,我们自己去就行。她一个女人家的,问客人要房子,我始终觉得不舒服。”
“没打算让她帮我们租!”杨双觉得赵弄做得对,尽可能做到无迹可寻吧。
杨双寻思着,找房子的事情,他自己亲自去办,心里有底。
第二天天还没亮,杨双就起床了。走到赵弄房间,那货睡得跟个猪一样,踢一脚都踢不清醒。抬着头在那流哈喇子:咦,闹鬼啊?
杨双就只好一个人出门了。
出门的时候,许家老头儿坐在门口上正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见杨双要进城,也没说别的,就让他带些个辣椒黄瓜种子回来。这老头儿种地是天赋,看见地不种,手痒。这附近几亩地都种上了菜,他就在后面开了一块荒,完全闲不住。
这里离城里也不远,走大路不到一小时,走小路不用两刻钟。江城三面靠水,没有城墙,但附近有驻军,水里有巡逻艇,明面上戒备很森严。日本人在城外也有军营,一大早就能听见呜呜啦啦的口号声。
今天恰好是赶集,人多,也热闹。只是这集市上卖啥的都有,油盐酱醋、茶药石膏,卖老婆卖小孩的也多,大部分都是外地的流民,苦哈哈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里堵。杨双顺着集市往城里走,顺便花了几个钱买了一些菜秧子,约定好了取货的时辰,他就只身前往了蓝胭脂说的西城区燕子居。
那一块确实能看出曾经的豪华,高高的牌楼、铺着地砖的街面,掉色的朱红宅门临街而立,大多数上面都上了重重的铁锁。夏天的早晨,这里的街面上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杨双绕了一圈,只等到太阳升起来了之后,才偶尔能瞧见那么一个两个端着破碗,坐在门口倚在门框上望着街口发呆的女人。
这些女人身上都穿着有些旧的衣裳,那眼色放在几年前,应该是明亮的。可现在穿在身上,那就给了一种陈年稻谷堆了一米仓的感觉。
她们断掉了生活来源,又不想放低身段寻找生计。就穿着象征着往日荣光的华丽衣服,翘首以盼她们的贵人能从接口走来,还给她们锦衣玉食。她们这些人,出身不好,染上的恶习也多。年纪轻轻,脸上就没有了蓬勃的朝气,跟这条街道一样,死气沉沉。
而且看人的眼神,还是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杨双叉着腰,站在街面上直叹气,这特么也能住人?
燕子居的环境还是不错的,没那么多人流。这是其一,其二,一条主路下,还有很多蛛网似的巷子,地形错综复杂。光看这里,的确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这地方,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它的左近,是江城警察局!
这就让人惆怅了。
转了小半个时辰,杨双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于是出了燕子居,随便在外面找个面摊子准备吃碗面补补力气。他是打算吃完了之后,再到别处去转转,今天把这个事落实了,明天就带着赵弄进城,工作都想到了,日本人在招码头苦力,杨双想去那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接触个把日本人,用赵先觉的方式对付赵先觉。
他想摸清赵先觉的老底,可是在江城谁最清楚赵先觉?
除了日本人,没有!
以前倒是可以借助军统的力量。可是江城军统站被铲除地一干二净,刘时庆还是个新手,赵正明才刚到不久。他们不可能了解赵先觉在江城错综复杂的情报网。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要靠自己一枪一刀拼出来。
杨双想到这,情不自禁地低头嗦了一口面条,再抬头的时候,怎么自己坐着的桌子,对面还突然多了个人?
“香吗?”那人问。
杨双很愉快地点头,“香!”
“好吃吗?”
“好吃!”
“还要再吃吗?”
杨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大碗面条下肚,他已经吃饱了,于是摆了摆手,道:“不吃了,再吃中午饭就吃不下了,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