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清晨六点半,华庆商学院兰园宿舍326,门边的下铺枕旁,响起局促的手机铃声。
石万克睡眼惺忪地拿起手机,接通了来电。
“喂,老大!你不是在巴黎出差吗?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你小子!心可真大!出了这么大事,竟然还没起床!”
电话那头的声音,沧桑中带着急切。
听到向来处事不惊的“老大”语气不对,石万克顿时一惊,睡意全无。
“出事?出什么事了?”
“我倒要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还搞出了人命。”
“什么人命?”
“快别问那么多了,听我说,警察已经到了你们学校大门口,你赶快起来,从四号门走!我这就订票回国,我们三段山汇合。”
“不是…喂,喂…”
石万克一头雾水,本想再问几句,不料那头的老大已挂断了电话。
“听老大的意思,我杀了人?而且警察已经到了学校,是来抓我的?这个玩笑有点大。”
若不是老大向来不苟言笑,石万克还真以为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不对啊,这一个星期,我都在CD市与一家出版社谈合作业务,昨晚凌晨两点才回来,别说杀人了,连与人口角都不曾有过。”
略微一琢磨,老大向来神通广大,消息灵通。石万克认为,华庆的确是发生了命案,而他成了杀人嫌犯。
若在平日,石万克知道自己不是凶手,定然不会想着逃走,因为凭老大的能量,洗脱他的嫌疑不是难事。
可如今不同,“百日断筋”时间已到,昨天两条腿筋就已经隐有撕裂的疼痛,如果此时被警察抓走,被关上超过七天,就算是最后真相大白,自己无罪释放,也会耽误治疗,全身的骨膜、韧带将会全部断掉,成为废人一个。
“怎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不行!绝不能落到警察手里!”
石万克当机立断,决定立即动身。
然而,当他刚刚坐起身,忽觉脊椎传来钻心的疼痛,就连手臂的两条手筋,也疼了起来,好似随时都能断掉。
“怎么这次发作起来,这么突然,这么严重?”
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顺利逃出去,到了三段山师父那里,就有救了。
如此想着,石万克强忍着疼痛,勉强将衣服穿好,挪动着身子就要去穿鞋子。
不料脚筋疼痛难忍,双脚轰然砸到了鞋上,发出一声震响。
如同两个沉重的铁球坠地,鞋子下的地板砖被砸得粉碎,整个楼层仿佛都在震动。
此时的宿舍里,其他三个室友都已不住在这里,只有石万克上铺的贾洛天还在熟睡,乍然惊醒,不由大叫一声。
“地震了!”
无怪贾洛天会如此反应,石万克弄出的动静,实在太像是地震了。
贾洛天只穿一条内裤,手里抓着件碎花大裤衩,纵身从上铺跳下,刚要火急火燎地往门口跑去,却突然看到石万克正一脸苍白地坐在床边。
“万克,地震了,快跑啊!”
看到贾洛天的样子,啼笑皆非:“别管我了,你先走!”
“果然地震了,连警车都来了!那我先走了,你快点!”贾洛天嘴里说着,将大裤衩随便一套,便打开房门,呲溜跑个没影。
楼下,传来了警笛声,石万克焦急万分,刚站起身,突又猛然坐倒。
“咔!”
铁架床的下铺铁管边被坐断了一头,另一头也嘎吱吱作响,随时都可能断掉。
“看来是走不掉了!”
石万克颤巍巍着手,按在手机上,很是艰难地拨通了“老大”的电话。
老大招呼都没打,直接问道:“出来了吗?”
“没有,百日断筋发作,走不掉了!”
“呃…那好吧,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别急,先照顾好自己,我会想办法的。”
“老大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没有杀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是你杀的?可举报人说明明看到你杀人的,而且还有你出入现场的监控视频。老四,跟我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你知道,就算是,我也有能力保你一命。”
“老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真的没有杀人。”
石万克刚说完,宿舍门外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从声音判断,应该至少有四五人。
“好!我相信你!不过,你可千万不能拒捕,先跟警察走,等我回来去见你。”
这时,五名警察已经持枪陆续走了进来,枪口对准了石万克。
石万克苦笑道:“还拘捕,我现在走路都成问题!他们已经来了,我等你。”
“石万克?放下电话,跟我们走!”
说话的,是最前面的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警。
石万克刚想放下电话,却听到电话那头又传来老大的声音。
“是陆露!把电话给她,我跟她说两句。”
“好的。陆警官是吧?别…别这么紧张,电话那头指名要你接电话。”
美女警官诧异了一下,右手握着手枪,缓步走到石万克跟前,接过他递来的手机,冷声问道。
“哪位?”
“陆警官,身为陆家大小姐,应该听说过慕容臻这个名字吧?”
“慕容臻?华庆市卫国局常务副局长?”
“不错,看来陆警官是知道我了。”
“当然,慕容局长的丰功伟绩,我可是如雷贯耳。不知道慕容局长跟我通电话,有什么指示。”
“陆警官言重了,严格来说,我们不算是一个系统的,我无权干涉你们公安办案。不过,一下子死了四个人,这起案件十分严重。我知道石万克是第一嫌犯,但他如今重病在身,我希望在水落石出之前,陆警官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尽量稍加优待。”
陆露眼睛一眯道:“恐怕要让慕容局长失望了,别说我只是个小小的副支队长,关系到四条人命,哪怕嫌犯背景再深,我也只能一视同仁,照章办事。”
“早就听说陆警官天资超卓、巾帼须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有一句良言相劝,坚持原则、遇事果决是好事,但最好不要太过自负,以免误人误己。说实话,石万克身份非同一般,倘或有个什么不测,若凶手真是他的话,我自无话可说,可要是他含冤受屈,说不得要劳动我局的同志们,来为他讨回公道了。”
说到最后这几句,电话那头慕容臻的霸道气势,仿佛隔着电话都能透射出来。
“多谢慕容局长教诲!我铭记于心。没其他事了吧,再见!”
陆露的声音冷到了极致,她向来孤傲,吃软不吃硬,如今遭到威胁,心情极度不爽,不等对方回话,就果断挂掉了电话,寒着脸将手机塞进证物包,对石万克道。
“石万克!有人举报,你涉嫌杀害云庆印刷厂四名员工,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云庆印刷厂?四名员工?哪四人?在哪里?”
直到这时,石万克才知道,所谓的命案,死的竟是他自己厂里的员工,而且还是四个人,这如何不让他吃惊。
陆露一想到慕容臻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此时又见石万克不配合,不由声色俱厉道。
“少废话,快走!”
“陆警官,你应该知道,在没有定案之前,我还只是嫌犯,请注意你的办案态度。”
陆露冷笑:“我陆露向来就是这个态度,你大可向局里或是我们总队举报。不过,你若是再不配合,我只有对你强行拘捕了。”
一看陆露的架势,石万克就知道,她定是强势惯了,没吃过亏,当下说道:“方才慕容臻说了,我有重病在身。事实的确如此,不是我不配合警官你,实在是我动不了。”
陆露瞪了石万克一眼,挥手招呼身后两名警员:“好!王辉、孟翔,带走!”
答应一声,两名警员收回配枪,走到床前,就要将石万克架走。
不料,身材高大的两人架着石万克,猛一用力,竟没有将他架起。
两人对视一眼,加大了手臂的力道。
怪异的是,尽管两人脸色涨得通红,石万克依旧纹丝不动。
陆露柳眉道竖:“石万克!你能惊动慕容臻替你求情,看来你也不是常人,怪不得能瞬杀四人。不过我告诉你,这不是你撒野的时候!”
石万克暗自同情王、孟两人,苦着脸道:“陆警官,你真的误会我了。我也想跟你回去,配合你们调查清楚,到底是谁害死了我的四名员工,可我真的动弹不了。要不,你们就在这里审案好了。”
陆露好似没有听到石万克的话,转身朝另外两名警员斥道:“还愣着干嘛,都给我上,抬也要把它给我抬回去!”
见陆露动了真怒,后面的两名警员一哄而上,配合着王、孟二位同僚,抓住了石万克的两条腿。
“嘿!”
四人使出了全力,石万克的身子终于被抬了起来,可他的屁股还没完全离开铁床,一个抓腿的警员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石万克再次重重地坐到了床边上,轰然一声,整个下铺登时被完全砸塌了。
“真是没用!”
陆露嘴上埋怨属下,其实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惊异。
她认为,能让慕容臻这个大人物开口求情,这石万克定然是位武学高手,正在使用铁板桥、千斤坠一样的功夫。
可她陆露也不是一般人,于是双手一拨,分开另外三人,葱葱玉指抓住了石万克的领口,奋力一拉。
“刺啦!”
石万克的衬衫被扯了个稀烂,顿时露出了他的一身腱子肉,可他的身体,却仍是坐在床板上,一动没动。
陆露闹了个大红脸,愈加气愤,右手如鹰爪探出,紧紧扣住了石万克的肩胛骨,用力一提,终于将他给提了起来。
在石万克身子被提起的瞬间,陆露却是愣住了。
“咦?这家伙还真是古怪,体内分明没有任何内力运转的迹象,可偏偏重逾千斤。既然没有耍什么花样,则说明此人体重本来就有这么重。一千多斤!这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