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镜子与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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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茶水的跑堂晃了晃铃,包房的门便打开了,他低着头进去,与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擦肩而过。

  少年径直走到白玄所在的房门,环首四顾,确认无人后,猛地推开房门。

  包房的门没有上锁,这一下很轻松就推开了,木门狠狠撞在墙上,又慢慢地倒回。

  少年已见得里面场景,不由呆了。

  里面只有一人,靠在书架上,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左手不断蠕动,右手捏着本书。

  书上正正方方三个大字——惜缘记。

  少年一瞬间就明白对方在干什么,脸红到了耳根。

  对方的声音在门开后戛然而止,左手的动作也凝固下来,右手的书以极快的速度盖在脸上,然后转过头来,发出受了惊的春天的猫的叫声:“你干嘛!”

  少年拽住门把,狠狠把门关上。他又羞又怒,浑身颤抖,最后是哆嗦着腿走了回去。

  正好跑堂添完了茶水,二者再度擦肩而过。

  包房里的白玄也松了口气,他把书放回远处,又故作用力地走到假泉边,搅动出激烈的洗手声。

  另一间包房里,叶逡贴在墙上,一边听着隔壁的声响,一边听着少年的汇报。

  “他是……他是在自(防河蟹,下文的**也是这个词)慰,不可能听见的……”

  包房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叶逡一副蛋疼的报告:“现在是在洗什么东西,而且以力度而言,此人心情不稳。”

  王思道嘴角抽了抽:“做那事被人打搅,还被发现了,的确很气的吧!”

  而他对面,坐着一人,正是当初与秦邺在一处的袁志刚。

  袁志刚就是赵家的接头人,他很快从尴尬中跳出:“一般而言,对方会有两种选择,或是怕丢脸逃走,或是进来理论。”

  王思道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袁志刚皱眉道:“就怕他过来理论,能进这第三层的,大多都有些身份,会不会……”

  “确实有些麻烦。”王思道也皱起眉来,“不如你先藏在门后,我且去观上一观?在重鹤城,能比得过我王家的,还没有几人,就算他再有身份,也得吃下这个闷亏。”

  说着,示意少年开了门。

  正巧隔壁也把门推开了,白玄早一步出门。他把头发弄上水,拨得凌乱不堪,又把衣领拉高,半张脸都缩了进去,只留下一双眼睛。

  这下,除了极亲近的人,都很难认出他。

  他走在走廊,王思道这间包房突然开门,吓了他一跳。旋即眼睛微眯,向房里望去。

  屋内有四个人,一人附墙,是叶逡;一人向门走来,是王思道;一人开门,是王家仆人,当初一脚踩白玄肩上那位。还有一人,刚好起身。

  那人白玄只在须臾间便翻找到关于他的记忆,数月以前的集运上,正是此人居于赵家队伍,以手做刀,横在脖子上,对他放出狠话:“你死定了。”

  明确里面人的长相身份,白玄立即将目光转在少年身上,眼神如刀似剑。

  他又恶狠狠地瞪了王思道一眼,便扭头走下楼,像极了**被撞见的人。

  王思道正想打的招呼也死在喉咙里,他看了自家小厮一眼,最终无力道:“关上吧!”

  说着,与袁志刚重新落座,不再言语,只是喝茶。叶逡也收回耳朵,但他没有掺合进去,而是低头,想着什么。

  突然,他猛地站起:“不对!”

  王、袁二人放下茶,一齐看向他,异口同声道:“怎么了?”

  叶逡道:“刚才那人的体型身材,还有眼神,像极了一个人。”

  “谁?”

  “白玄!”

  王思道立马提起精神:“白家人?”

  袁志刚则是沉思片刻,恍然大悟:“白玄?可是当初那个白玄!”

  叶逡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想起后者的身份,顿时了然,旋即道:“就是那个白家走狗——对了,王少爷以前也向我问过他的情况,您不记得了?”

  王思道也想起了所谓的白玄,那个以跪逼人的下人给了他极深的映像,他本是想做了这人,却不料这人在第二天就从白家队伍里消失了。

  他每天经历过的事几何?很快便将此人抛到脑后,不过现在叶逡一提醒,他就又想了起来。

  “此事不可妄下结论。”还是袁志刚谨慎一些,王家可以不把清和茶馆第三层的客人不当回事,他赵家却不可以。

  叶逡马上道:“那便让小的确定一二。”

  王思道:“如何确定?”

  “小的是猎户,除了要有一手箭术,还需会侦察之术,后者较之前者更为重要。”叶逡道,“恰好,小的当初在猎镇,就是以侦察之术出名。”

  王思道与他相处多日,也清楚叶逡的本事,不假思索,点下他那高贵的头。

  叶逡走向房门:“刚才一事,他定去退了包房。只是时间仓促,包房里的布置绝改不了,小的只需看看里面的情况,就能知道他到底是在**,还是在窃听!”

  说罢,取下弓箭,拉着少年,径直出门,来到白玄包房。

  这个白玄呆了不足一刻的包房还十分干净,左边是书架与挂饰,右边是假泉与茶桌,包房中间靠窗的位置则放了一个小小的香炉,香料还燃烧着。

  香炉再往前,是横开的两扇大窗,窗户上雕着无数花草,其后是拉上一半的木叶帘。邻近中午,已有些阳光从中潜入,香炉中升腾的烟雾便有了分层,灰金相间。

  叶逡大步走了进去,他先是听少年的话,走到书架边,从横放的书中准确地找到了《惜缘记》。

  这本书的大名,就算他是猎户时也如雷贯耳。

  “《惜缘记》是清和茶馆的,就是说他开始的打算并不是**,而只是喝茶。不过也不能排除他本就是奔这本书而来,或者说他不好意思带走。”

  他说着,指着书架,突然向少年问道:“当时的他就在这里吗?”

  少年红着脸点了点头。

  得到确认的叶逡立即趴下身子,在书架边用鼻子使劲嗅。

  “味道很干净,因为香炉?还是……”

  他没有说下去,而是站起又走到假泉边,看了一会里面的流水。

  “这是飞天泉,之前的水声就是它发出的。”

  他又走到窗户边,看了一下窗帘:“木叶帘也是半拉开,在做这事前他没有关上,是特殊的癖好?还是说……”

  他又走回茶桌,桌上有一壶茶,茶壶边则是一个小小的白瓷茶杯。

  他拎起茶壶,感受着其中重量:“茶水没动?”

  说着,摸向壶身,感受其中还算烫的温度:“茶水也是才添不久,他是在我们之后来的。”

  他放下茶壶,又看向茶杯,记下它的摆放位置后,将它轻轻端起。

  “嗯?”

  他眼睛微眯,那张沉着的脸露出一个笑容。

  “里面有剩下的茶水!”

  少年看他一系列动作,有些晕了:“你这是……”

  叶逡抬手,止住他的后续话语,又把茶杯放回原处,端详了许久,挪动身子走到茶杯边盘坐下来。

  他面向大门,又伸手捏起茶杯,头向左转去,看着近在咫尺的墙体,大笑起来。

  “大人!此人极有可能就是白玄!如若不是,定也听到了我等计划!”

  说罢,再度站起,走到窗边。

  他贴在窗户镂空的雕花上,顺着上面的小孔俯瞰外面。

  不出所料,这些时间,只够这间包房的主人堪堪结账。

  他看见那人的背影走到大街上,连头也不回,却在不远处的小摊前停下。

  那小摊卖的都是些打扮用的下层物品,从木梳到琉璃镜应有尽有。

  叶逡移开贴在窗上的头,慢慢取下弓,又捏住三支箭,悄悄将木窗推开一条缝。

  那人买了个琉璃镜,没有直接走,而是拿起镜子,开始整理自己的乱发。

  叶逡弯弓搭箭,又不断把窗户缝隙扩大,他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自己现在最好能放句狠话。

  “不管你是不是白玄,这次你都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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