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丽亚今年十八岁,这个时期是美少女青春中最好的一段年华,此刻她正端坐在铜镜前,仔细端详自己有过记忆以来未曾变化的脸。镜中的容颜是一个歪头沉思的少女,脸上沉静又茫然。
用过晚餐后她拒绝了云天主动帮忙收拾碗筷的请求,自己动手将桌面收拾整洁,旋即系上围裙进了厨房,开始清洁工作。
而云天有些不好意思,被拒绝后有些手足无措,那一瞬间他甚至认为自己是多余的,幸好很快这种情绪就被赛丽亚的推搡打消了。她抽出一张角落的椅子,把云天从餐桌那里拽走强硬的迫使他坐下,然后把自己借给他而他又寄存在那里的两本书递给了他。其意不言而喻,就是让他安稳一点。
云天趁赛丽亚不注意,偷偷抹了一把木屋的枝干,感觉和平常树木手感并无两样,觉得好生失望。瘪了瘪嘴,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到了《念气初境小考》上,并从怀里摸出了随身携带的《养气初学摘要》。
细细品读两本书中的从不同方面对念气的考证,他很快就沉迷在文字的世界中,就连赛丽亚回到树屋二楼继续对着铜镜发呆,都没有一丝察觉。
二楼此时中央读书的桌子并没有摆放任意一本古籍,而是立着一面黄色铜镜。铜镜下摆放着一个涂漆铁盆,盆中呈着大半清水,水上飘着微小的白色泡沫——那是赛丽亚洗去的粉妆。
很多见到赛丽亚的人都会赞叹她如清水芙蓉天生丽质,而她也总是笑着应对,不反驳也不答应。其实如出水芙蓉是真,但赛丽亚还是淡淡的化了一层浅妆的。精灵族是一个容貌美到夸张的种族,男俊女俏是种族天赋,但爱美的女精灵还是会用特制的花草画上一层自然之妆的。
赛丽亚画淡妆或许有骨子里精灵那丝爱美的意识使然,但真正的意义还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年龄。她现在松开了绑着的银发,如瀑的长发笔直宣泄下来,衬得她年龄比看上去还要小许多。
女孩子巴不得时光在十八岁这一年定格,没有人希望几十年后对着镜子映出的是一张人老珠黄的脸,都希望看到的是十几岁对镜贴花黄的俏丽模样。但总归是有例外的,比如必须长大的欧贝斯,让自己英武飒爽起来的贝莎,还有就是赛丽亚了。
她并不是常常对着镜子自怨自艾,不过从她来到艾尔文防线已过了五年,她的眉眼与脸蛋没有一丝变化,这让她很惊恐。尤其是林纳斯大叔日渐日深的皱纹,都会让她偶然抚摸着自己的脸,感觉那里被时光施展了最伟大的魔法。
容颜永驻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人类世界里,与自己相处的还是普通人的情况下。她有时抿心自问,自己到底是什么?是人类?精灵?精灵转世?还是别的什么?
谁也答不上来。
其实她一直感觉自己内心已经很老了,老到已经在大森林度过了五百个春秋,老到灵魂逐渐被尘埃掩盖。可一但对着镜子,那张卸下妆容从未长开的美人退化到有些稚嫩青涩的脸,她就又怀疑迷惘了。
“赛丽亚?赛丽亚?”
听到呼唤,赛丽亚一时竟未完全回过神来,只见铜镜中又多了一张打着哈欠的脸,勉强算得上精神,和丰神如玉沾不上半点关系。
是不知何时走过来凑近的云天。
“要死了!”赛丽亚狠狠地推了一把云天,他被突然施加在身上的力打了个踉跄,差点直接顺着木制楼梯滚下去。
“喂,干什么啊!”
“是你要干什么啊!突然凑上来想要吓死我么?”赛丽亚瞪着他。
“我只是偶尔看到你一直愣着,对着镜子走神,有些好奇。”云天耸耸肩,一脸无奈:“我只是想问一下,我今晚要睡在哪里,不会是让我直接躺在地毯上和衣而睡吧。”
赛丽亚这才完全回过神来,伸手掀开了半支撑的木窗,这才发觉天色已晚,附近除了风声与蝉鸣就再无别的动静。而橘黄色淡然而又温馨的灯光下,云天伫立在那里,表情委屈的像是受气的小媳妇。
“安啦安啦,二楼书房角落里放着一张床,一会我帮你把它铺好吧。”赛丽亚起身把铜镜放回了一楼的柜子处,也把铜盆放回了原位,见云天还像个木头似的站在那里,调笑道:“是打算半夜怎么摸近我的房间里么?小心被屋子里的魔法阵电成焦炭呦!”
“谁……谁说的,我是那么猥琐的人么?”他涨红了脸,低声道:“都怪你晚餐里调制的酱汁太香了,导致我有写口干舌燥才心不在焉的,谁……谁会去夜袭啊!”
“哼,你还好意思说,我特质的草莓酱全被你吃掉了,那可是一个月的分量啊!”赛丽亚从角落里拽出了方便的折叠床,从自己一楼的卧室拿出一床被子,嘱咐道:“渴了你就多喝点水,半夜要是乱跑的话触发什么魔法阵别说我没提醒你!”
不多时橘色的灯光已经熄了,赛丽亚也洗漱一番进了卧室,云天抬头就能看见投进窗内一角的银色月光,美丽而又静谧。赛丽亚在熄灯前特意问过他要不要关闭魔法阵,他笑着拒绝了,但给窗子留了个小口。
今夜无云,估计月色要是全投进来想要入睡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或许别人喜欢来个月光浴,但他还是算了。念气的知识与白日历险的经验着实让他疲惫,被褥上的那股草木香味似乎有着安神的效果,他很快就意识混沌睁不开眼了,脑海中最后一丝清明的景色是那桌盛丰的晚餐。
不知道睡了多久,云天猛然睁眼,那丝进来的月色并没有偏移的太厉害,显然也就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他踢开被子,穿上拖鞋,摸索着走下了盘旋的楼梯。
他当然不是去夜袭赛丽亚,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当然他此时就是连这个心都没有,识海中一丝污浊的念头都不曾存在过——人有三急,他入睡前喝的水很多,现在只想找个地方上个厕所。
他打量四周,发现屋子内有厕所的几率为零。这个时辰也不好叨扰赛丽亚,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出去转一圈,找不到的话只能找个无人的角落里解决了。
他把支窗的木棍取了下来,伸出去一只手,果不其然,艾尔文防线的秋夜很凉。为了避免生病,他把脱在一旁的衣物随便捡了几件穿着,最后披上了外套,无声的走了出去。
他推开木门,幽蓝色的光泽一闪而逝,皎洁月华下不仔细看是发觉不了的,三急状态下的他也没多留心。没有赛丽亚担心的流矢急射过来,他走出赛丽亚的院子找了个灌木丛解决完之后,提了提腰带走进了院子。
处于舒畅的他慢悠悠的踱步走了进去,这下他有心情仔细打量周遭的事物了。他深吸一口气,感觉清凉的气息直接灌到了他体内气旋处,如同被冰凉的泉水浣洗了一番,觉得好生痛快。
他站在门口处,只需轻轻一推就可以走进木屋继续做春秋大梦。他环顾这个被他多番赞扬的屋子,手已经按到了木门之上,就打算他抬头再瞄一眼月色就进屋的一刹那,抬头目光却被一双红色的眸子吸引过去。
那是一个小姑娘,一个他认识的小姑娘,坐在木屋不太高的顶端,双腿垂下来晃呀晃,摇得人心乱。
是赛丽亚。
她也许是刚刚爬上来,兴许也在上面欣赏了月色好久,不知道看没看到云天偷偷摸摸干的不雅之事。云天内心希望她没看到,不过就她一直盯着自己来说,估计从他出来的那一刻就发觉了吧?
最后还是云天败下阵来,率先移开了目光,发现隐藏在夜色里的一架梯子,爬了上去。先前二人似乎在较劲儿,一直盯着对方,大有到地老天荒之意。
“变态。”
云天小心翼翼的爬了上来,距离赛丽亚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把腿收了收,生怕一个失足跌下去摔得鼻青脸肿。可谁知等他坐稳之后,赛丽亚来了这么一句。
“我真的不是变态啊,赛丽亚,这是事出有因的。”云天张牙舞爪不知道怎么解释,极力试图把“变态”这个印象从赛丽亚心底抹除去。
近距离对着赛丽亚的时候,云天准备好的诸多说辞统统都憋回去了。她少见的没有穿草绿缀花长裙,而是换了一身银色贴身薄衣,外面还罩着一层软甲,把她平日隐藏在长裙下的优美线条完全展现。云天这才知道,原来赛丽亚的身材这么棒。
“变态,你要是继续盯着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赛丽亚的威胁毫无作用,甚至让听起来有些缠绵的想法,不过他很快就摇头甩了出去,解下外套搭在赛丽亚肩上。赛丽亚推塘不过他,只好轻声道谢。
“知道么,今天是精灵族的‘辛月夜’,按照习俗,这一天精灵们会在大森林内载歌载舞,围着篝火喝着美酒,宴请他们的朋友共赏明月。”赛丽亚率先打破僵持的氛围,说了一道不为人知的秘辛。
“索西亚姐姐几乎每年都会来我这里住上几天,今年由于某些缘故,她没能来,我本以为会孤单一人欣赏这景色。”赛丽亚一抬手,周围灌木内的萤火虫全数飞起,遍布在木屋的四周。她指腹上落了一点荧光,“不过在我没特意的通知下,云天你竟阴差阳错的能看到流萤满天的盛况,虽然……”
虽然什么?云天诧异之际,赛丽亚挪了挪身子凑了过来,一道香风逼近了他的鼻息,让他身子不由自主的僵住了。本来他以为会有什么美好的事情发生,结果却是赛丽亚在他后背轻轻推了一把,力度不重,但足以把他从木屋上推下去了。
“报复,赛丽亚,你这是不正当的报复!”云天摔得七荤八素,伸出食指对准赛丽亚哼唧道。
“这是对你的报复,谁让你破坏我的好心情来着?”赛丽亚咯咯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