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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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望海城东南角下的一个小村子,其名不详。因为它面临大海,村民均以打渔为生。村民日常在每周的三、五出海,然后将出海所得除食用外全交与村长,由村长带着村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统一去望海城勾兑日常及其他生活用品。

  今日又是村长他们离村去城的日子。

  时已日暮西山,小村已经遥遥在望了,平日翘首以盼的孩童并没有出现。披上橘红色阳光外衣的小村此时却显得很静谧,无端地多了几分凄凉。

  距离小村近了,更近了。本来和颜悦色的村长突然抽了抽鼻子,脸色大变。

  “出事了!”

  说着,本已驼背的村长突然挺直了腰板,胸间恍惚有气体鼓荡,话音未落,人已窜了出去,隐约身后起伏着两道肉眼可及的红色光线。留下骚动的几个村中小伙,焦急的面孔多了几丝诧异和茫然。

  “念气师!”

  苍龙大陆上每个人小时候的梦想基本都是将来可以成为高贵的念气师。念气师可以说是苍龙大陆上唯一正统的武者职业。在念气师的世界里,他们以念气为尊。极致炼气是武者们的渴望和追求。

  原本村落俨然有序的房屋,早已变得残破不堪;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具具早已没有了灵魂的尸体;从村口向里望去,入目的全都是斑斓的暗红色,地上、墙上、树上、渔网上……

  “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村长不禁红了双眼,呼吸变得粗重,脸上夹杂着兴奋、恐惧、焦急还有那么一丝的希冀。他长啸一声,开始发了疯的翻看尸体。他一定要找到他!

  半个小时以后,翻遍了残垣断壁和杂乱尸体的村长瘫软靠在一棵断了枝丫的小树下。还有希望,他一定会没事的!村长脸上渐渐漏出了癫狂,本略显塌陷的鼻梁突然变得翘挺,鼻尖处显化的如狼鼻一般。他用力抽了抽鼻子,环顾四周略作犹豫后,拔起身形向着小村西北方向掠去。

  今天对于白三石来说是个既兴奋又有成就感的日子。他本来以为家族的成人考验有多么的困难,谁成想这么轻松就让他完成了。回想中午的那场说得上是毫无挑战的劫掠,他不禁满意的拍了拍身前的囚车。看着眼前的两排铁质囚车,他豪气顿生。

  “小的们,别让这些小羊饿坏了,打发点他们。明个咱们城里卖个好价钱,大伙儿一起乐呵乐呵。”

  “少爷英明!”

  “哈哈哈……少爷说的是!”

  “少爷仁义!”

  ……

  此起彼伏的夸奖和附和让这个白家二少爷感觉轻飘飘的,浑身说不出的舒坦。作为白家的二少爷,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他本是个骄傲的人,因此更喜欢顺从和阿谀的人。白家二少自认凭这次的劫掠收获,最不济自己也能捞几个分舵管管,到时万一整出点成绩,那么四年之后的少家主之位还是有大有希望的。想到这里,白家老二嘴角不禁扯出了弧度。

  “好了!兄弟们晚上都跟我仔细点哈,刘老三你带人负责上半夜的夜宿巡逻和警戒,王老四你带人负责下半夜的。”

  望海城的西边靠北是为重水城,其间并无其他小镇。两城之间仅有一条官道可以畅行,不然就只能迂回辗转摸索那密林小道。白三石所属显然不能走大道,俨然选择了密林小路。

  时间悄然跨过凌晨,白三石所属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下半夜是王老四带人巡逻和警戒。因为上半夜的顺畅再加上人马疲乏,大家也都慢慢放松了警惕。

  突然有红光闪过,正在搭伙说话的四个小喽啰都委顿倒下,脖子上湍湍血流,仔细观看,伤口处赫然有三道爪痕。他们的脖子是被瞬间撕裂的!

  小喽啰倒下了,也打翻了悬在火堆上的铁锅,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也是来人艺高胆大,作为磊落光明,并不在意打草惊蛇。就这样王老四惊醒了,也借着火光看到了手下的状态。他浑身一机灵,一扫困顿,在大喊敌袭的同时,提着足有一尺的砍刀跨步向主帐冲了过来。

  他们野营是三角布局。中间为白家二少的主帐;主帐斜前方两边各有一帐篷,分别为刘老三和王老四的住宿处,是为副帐;副帐的前面丈许就是密林了。在主帐的后面有很大的空地,横排着两排囚车。这样的布局方便保护和拱卫主帐,若有意外也好相互策应。

  不一时,以刘老三和王老四为首的贼首拱卫在了白家二少爷的帐前。刘老三手里的火把照亮了他们,也照亮了他们对面的来人。

  对面的人有一米八的样子,穿着普通的黑色棉织大褂,修长的身影略显挺拔。三七分的长发自然下垂,遮住了略微低敛的半边脸。猩红的嘴角略有舌尖划过。眼睛一直注视着举过胸前早已幻化成狼爪的双手,偶有血滴从指间滑落。

  这边来人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狼爪,似缅怀似期盼,早已挣得滚圆的眼睛似乎湿润了。王老四一伙也近乎被周围的氛围所摄,没有半点声音。场面出其的安静。

  “出什么事了?”

  略带焦躁的问话,打破了这种沉静,也引起了来人的注意。白三石披着锦缎大衣拨开众人走了出来。

  来人顿了顿,略显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们带走的人呢?”

  “您是念气师?”

  白三石这时也看出了现场的氛围不对,特别是看到来人的一双狼爪时,缩了缩瞳孔,睡意全无,连答话也多了几分凝重和小心。

  “你们带走的人呢?”

  还是同样的问话。

  “我是东海白家的,阁下找人怕是找错了地方吧?”

  对方虽然是念气师,但是这样的对答显然激起了白家二少的桀骜。他自己本就是念气师。今年十八岁的他虽然算不上天赋異稟,却也达到了念气九锻。在二十之前的年龄段里,他至少算个人物。何况他还是臭名昭著的海贼世家白家的二子呢!只不过他见来人已经到了念气显化的阶段,略作忍让罢了。

  “你们带走的人呢?”

  还是同样的话,却多了几分不耐。来人抬在胸前的双爪交错了下,发出金属摩擦的“呲呲”声。

  “当我们怕了你不成!并肩子上!”

  白家二少怒孔一声,显然是忍耐到了极点。他本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富家子弟,又何曾这样被人蔑视过!既然话不投机,那就手下见真章吧。

  二少话音刚落,但见刘老三和王老四双双错步,窜了出去。刘老三手上早已没了火把,本来纤弱的手掌化为了猫掌,猫爪伸出,萦绕着暗金色的光芒;王老四手拖长刀,本没有锋利刀刃的大刀也多了寸许刀芒。两人赫然都是念气师。更无二话,刘老三猫掌侧面取来人颈部,王老四横刀直斩腰部。来人却后撤一小步,两爪微抬,爪尖有红光闪烁,两道爪型红芒瞬间向刘老三和王老四奔去。刘老三猫掌整个变为暗金色,改抓为拍,扫向红芒;王老四横刀斜抬,以守为攻。来人嘴角上翘,仿似不屑,目光向白家二少看去。

  冥冥中,白家二少仿佛明白了什么。他像被抽干了浑身力气,瘫软在地上,脸色苍白,用手颤抖的指着来人。

  “你是……念帝!”

  此时,但见刘老三身体中分为二,血肠喷洒一地;王老四也已倒地,双手直捂脖颈,湍湍鲜血从指间流出,瞪大的双眼充满恐惧,死不瞑目。白家二少在看到来人那双自傲又凌厉的目光时,就预料到了这种残忍的结局。刘老三和王老四在他的家族中已经是能力出重的执事了,三十多岁的他们现在都是念王初期阶段。两个念王啊!讽刺的是他们却不是人家的一合之敌。这就是差距啊!

  “你们带走的人呢?”

  还是同样的话,却充满了嗜血和疯狂。说着来人向白家二少方向走去。

  此时的白家二少一伙人早没了原来的底气,自己所依仗的两个念王都已见了阎王。他看着来人不断迈进的脚步,凉气从脚跟直往心口冒,有种死神在召唤的错觉。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来人和白家二少一伙的距离本也就十几步而已。但是来人全身红芒大放,每迈出一步,他自身凌厉的上位气息便强盛一分。白家二少哪里受过这种气势压迫,从未有过的惊慌在心里发芽。

  “啊……”

  一道红芒闪过,白家二少直接断了一条胳膊。来人显然不想再重复问话了,现场的情况他已经完全掌握。也是白家托大,堂堂的白家二少出行,却没有族老暗中守护。这种不合乎情理的状况却也省了来人的很多麻烦。

  “啊……在……他们在帐篷……后面的囚车里……”

  白家二少此时的脸色变得苍白,咬的出血的嘴唇哆嗦着,眼睛里充斥着恐惧。

  帐篷后面阴暗的空场地带孤零零放着两排铁质囚车,三五不等的孩子在囚车里蜷缩着,很多还在瑟瑟发抖。

  “小遥!小遥你在哪里?”

  后排靠边的囚车中传出疾呼声。

  “这里!小遥在这里!”

  “村长?是村长吗?”

  “村长!是村长!大家有救了!”

  “村长一定要救我们啊!”

  此起彼伏的声音赶走了寂静和绝望也带来了雀跃和希望。

  在交织的殷勤童声中,舒了口气的村长一一打开了囚车,放出了现场所有犹如困兽的孩子。

  “小遥这是怎么了?”

  村长强有力的臂膀抱着只有六岁的墨遥。小家伙黝黑的面庞略显消瘦,已经快要齐肩的长发遮住了平阔的额头,以村长的目力隐约看到有“奴”字样刻左额,血迹刚刚干涸。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其他,小墨遥眉头紧锁着,全身发烫。

  林传风看了看怀里的小墨遥,脸上布满了自责和愧疚。这可是大哥的遗孤啊,自己却有负所托。没有保护好还在其次,稚嫩的脸上偏偏被刻上卑贱的字眼。愤怒悄然爬上了村长已经舒展的眉梢。

  从那场惊变之后,他带着刚出生的墨遥躲了六年了,整整六年!世间貌似早已经忘了他的存在,一个曾经和现任明州府府主齐名的存在。沉寂太久了,是呵!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该来的总会来,血债终究血来偿,他雪豹林传风终究要为故去的大哥大嫂讨一个说法;他雪豹林传风终究要为惨死的四弟讨一个说法。

  那么,一切就从伤害墨遥的人开始吧!他本是雷厉风行的性格,想到自然做到。

  突然,风起了。林传风轻轻地把小墨遥递给了旁边年纪稍长的孩子,然后转身向帐篷后走去。

  “无论听到什么,你们都不能过去,知道么!”

  帐篷的另外一边白家二少一伙已经蜷缩在了一块。也许是恐惧,也许是绝望已让他们放弃那没有意义的逃跑。

  “很好!没人逃跑,这样会让你们走的舒服些。”

  林传风看着眼前的一伙人,脸上有愤怒,有怀念,唯独没有怜悯。

  “饶……饶了……我们吧……”

  “大人,小的该死……放过我吧……”

  “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

  “我不想死啊……”

  各种祈求和哀嚎声交织着,仿如小渔村的局部场景重现。毕竟生杀予夺的掌控者已被打下凡尘,白家二少一伙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那种被践踏和蔑视的感觉已经到了他们心头。所谓现世报就是这样,来的很快!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白家二少啊!你这样做,白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此时的白家二少已如丧家之犬,弱势的强争,变得和他的脸色一样苍白。

  “我不杀你!但你的另外三肢我要了!”

  ……

  天明了,瞳孔放的老大的白家二少就那么望着天空。本光滑粉嫩的脸庞上血肉干涸的勾勒着大大的奴字。没了四肢的他宛如牵线的木偶,动不了,他就那么斜躺在死人堆里。他是后悔的。想想以后活死人般的生活,他的心仿佛周围地上散落的人,死的不能再死了。他早已没了当初为完成成人考验屠戮小渔村的意气风发,本清秀的眉宇间萦绕了厚厚的死气。

  这一夜带走了他在白家的嫡系;也带走了红芒妖冶的那个暴徒;唯独带走不了浑身冰冷的他。是的,他在没了四肢后就已经蒙了死志。但是想死,他做不到啊!来人在断了他肢体的同时也割了他的舌头,最后还大发慈悲的不惜耗费自身念气让他的伤口灼烧,然后结巴止血。那暴徒显然是不想让他死啊!他已经明白这是为什么,他自己脸上的刻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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