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半边风雨半边城(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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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塘夜色浓。

  身穿金袍,宛如女帝的徐清颜,一步跨出,风雷声阵阵,盖过所有读书人的吟诗声。

  苏牧皱眉,心中对这位镇南郡主,实在喜欢不起来。

  骄纵,高傲,霸道。这些都不是他所喜欢的字眼,可偏偏,这些字眼都在徐清颜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听到身后风雷声,苏牧出自身体本能,第一时间就躲了过去。

  徐清颜没有抓住苏牧手臂,不过还是抓住了苏牧的衣袖。

  “徐郡主,男女授受不亲。”

  苏牧只能说出这句十分老套古板的话。

  果然,这句对于天下九成女子,都有着极大束缚的话语,却被徐清颜置若罔闻。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没听说过。”徐清颜抓住苏牧衣袖的玉手,又抓紧了几分,“并且,这句话对你我而言,并不适用。”

  苏牧被徐清颜的目光扫过,浑身不舒服,顾不得去想徐清颜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右手猛地一扬。

  咝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这条街道中,分外刺耳。

  徐清颜抓着半截衣袖,脸色难看至极。

  一座座阁楼上边,那些士子文人,也被惊得成了一尊尊泥塑木雕。

  苏牧胆子未免太大了一点。

  这可是镇南郡主徐清颜,过去十三年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她的一个不高兴,而丢掉了性命。

  “一身傲骨,铮铮不屈。”

  一座阁楼上,有白衣儒生轻叹。

  他的身后,有不少文人听到这话,点头表示赞同。

  苏牧这种威武不屈的骨气,让他们十分尊敬。

  哪怕苏牧只是一位,连最基础的诗词都写不出的武人。

  另一边,钱塘城文才最高的蓝裳年轻人,听到白衣儒生这话,不由笑了起来。

  “君子时拙则拙,时伸则伸。这哪是什么傲骨,分明是迂腐。”

  蓝裳年轻人身后,同样有一大批文人,对其话语表示赞同。

  有人更是低声笑道:“这人打油诗都作不出,哪称得上君子。”

  一时间,街道两畔,也燃起火药味。

  君子之道,若不同,则不与相谋。

  “闭嘴!”

  徐清颜被吵得心烦意乱,冷喝一声,恍若暴雷突响。

  阁楼上的士子文人,当即不再出声。

  徐清颜一点点将那半截衣袖攥入手心,看着苏牧即将抬步的背影,冷声道:

  “苏牧,你当真要走?”

  苏牧头也不回,只点头道:“当真。”

  徐清颜眉头拧成死结。

  她有些不知所措。

  打一巴掌给一个枣,她巴掌早早打了出去,可苏牧执意要走,她帮苏牧写诗封住背后那些士子的口这颗枣,如何能送得出去。

  跟了徐清颜很多年的那位丫鬟,此时站了出来,想要去拉住苏牧,好言相劝一番。

  只是她哪拉得住苏牧。

  清风扑面,苏牧已经一步跨出数米。

  丫鬟既尴尬又哀怨。

  这时,她在苏牧荡漾出的风中,看到了一张纸。

  却是苏牧半截袖袍被撕,刚才为了和这丫鬟拉开距离,动作幅度稍大,以至于剩下半截袖袍中的纸张,飘落了出来。

  苏牧第一时间发现,伸手想要将那纸张摄入手心。

  可是已经晚了。

  徐清颜先他一步抓住了那张纸。

  “这么紧张,难道是情书?”

  阁楼上,一些身段妖娆的女子,不禁这样想到。

  不过那些士子文人,却一致觉得,这张纸是情书的可能性不大。

  毕竟刚才苏牧那一句“对诗词不感兴趣”,让包括徐清颜在内的很多人,都认为苏牧不通诗词文章,是一个粗人。

  既是一个粗人,又怎么做得出写情书这样的文雅事情?

  就在这时,有人第一时间发现,刚才还面带寒意的镇南郡主徐清颜,脸上已然写满了讶异。

  “到底是什么?”

  徐清颜这个表现,令得这些人更加好奇。

  “这四句诗……是你写的?”

  徐清颜看罢,眼神复杂地看着苏牧。

  苏牧皱眉,他记得很多关于江潮的诗词,可不愿意在这些文人士子面前说出。

  一是因为,这些士子文人本身擅长诗词歌赋,在这些人面前当“文抄公”,难度有些大了。毕竟个人风格和经历不同,很难与诗词相匹配。若是被人拆穿,反倒惹一身骚。

  二也是因为没有哗众取宠这个喜好。

  可是没想到,之前一时意气写下的四句诗,居然还是落到了徐清颜手中。

  “郡主,此诗并非我写。”

  苏牧看着徐清颜没有把纸张还回的意思,干脆也就不去争了,反正自己已经说了,这四句诗非他原创,为以后省去了很多可能发生的麻烦事。

  麻烦这东西,没有谁会喜欢,苏牧尤为如此。

  “郡主,告辞。”

  苏牧本想说再见,可想着还是不要再见为好,所以最终离去,也说的是比“再见”显得更加冷硬决绝的“告辞”。

  留下眼中惊讶之意未消的徐清颜。

  “郡主?”

  丫鬟轻唤,不知道还要不要去追苏牧。

  徐清颜如梦方醒。

  看着手中那张纸,眼神变幻不定。

  良久,她转过身,看着一群目露好奇的士子文人,冷然问道:

  “刚才,是谁说苏牧不会作诗?”

  嗓音清冷,令得所有人打了个冷战。

  同时,刚才说这话的那位儒生,面色惨白,后背衣衫瞬间被冷汗打湿。

  徐清颜怎么突然就秋后算账了?

  其他文人也有些疑惑。

  特别是徐清颜那句话,就好像……苏牧其实会作诗一样?

  蓦地,这群人脑子嗡鸣一声。

  苏牧会作诗,这句话在他们脑海中久久回荡。

  难道苏牧真的会作诗?

  徐清颜冷哼一声,将夹在指间的纸张,随意掷出。

  薄薄的一张纸,立时如飞刀一般,划过那位汗如雨下的文人脸庞,带起一串血线,钉入其背后的朱红柱子上。

  钱塘城最负盛名的那位蓝裳年轻人,稍有犹豫,还是将那张纸从柱子里拔了出来。

  目光落在纸上的黑字上。

  字迹很潦草。

  不是草书那种肆意的潦草,单纯就是写字难看的潦草。

  但是,这并不影响蓝裳年轻人,看懂这四句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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