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木箱不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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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完船,太阳也跃了出来。

  红彤彤,火辣辣,一上来就是热浪滚滚,杀气腾腾。

  赵氏兄弟上了船,前前后后走了走,赵世之还蹲下身,查了查麻绳,看是否绑结实了。

  有顺叔看着赵世之,想说什么,可最终又咽了回去。

  货只要上了船,船家便不再究问,这也是规矩。

  虽然,这是船轻货,但有顺叔从船的吃水深浅看出来,这货也轻的太不像话了,差不多就是一船空箱子。

  从临安府运一船空木头箱子去地处山区的衢州府?

  如果这样做生意,那大概是要连底裤也要亏光的。

  但是,有顺叔怎么想,那是他的事。

  人家老板怎么做生意,那是人家的事。

  古代行商,泾渭分明。

  货主是货主,船家是船家。

  货物倘若出了什么事情,官府只问货主的罪,不会牵扯到船家。

  除非有确凿的证据,指向货主与船家乃是同谋。

  赵氏兄弟在船上转了一圈,见没什么纰漏之处,与有顺叔交待了几句,就下了船。

  赵氏兄弟没有与杜春风他们同船,而是另雇了一艘中等大小的客船,跟在货船的后头。

  两艘船解了缆绳,离开了拱辰桥码头,一前一后沿着运河的最东段,朝钱塘江驶去。

  待进了钱塘江,又趁着涨潮的时机,挂起风帆,一路高歌猛进,直至驶入富春江,方才松了口气。

  此时天色已晚,两艘船便在闻堰码头寻了个地方,拢了船,打算歇在此处过夜。

  从临安府走水路去两浙东路的衢州府,一路逆水而上五百里,要驶经富春江,兰江,衢江三条大江,可谓路途迢迢,艰辛万苦。

  那艘客船原本是不愿去的,赵氏兄弟先是出了大价钱,后面又告知是跟在货船后头行船,船老大才勉强同意了。

  因此,两艘船在码头上刚刚拢稳了,那客船的船老大便寻了过来,邀有顺叔和杜春风去他的船上吃饭。

  客船与货船,一个载人,一个运货,自是大不相同。

  如同后世的大货车与房车,舒适度那真不是一个档次的。

  有顺叔也不客套,带了杜春风就过到了客船里。

  跑船的就这个脾气,从不扭捏,加上这艘客船现在相当于与货船结了伙,这五百里的水路,大家更是要相互帮衬,攀攀交情也是必须的。

  看的出,客船老板也是非常诚心,叫婆娘去码头上秤了一条五六斤重的螺丝青,切了一大块肋条肉,还打了一大壶绍兴花雕。

  看着满桌的酒菜,杜春风乐坏了,撸起袖子就上去叉了起来。

  有顺叔却是央客船老板拿来一个钵头大小的碗,盛满了饭,又每样菜都夹了些,一钵头堆的都冒尖了,才递给杜春风,命他到舱外去吃。

  此时,杜春风才想起来。

  船上一旦装上了货,那绝对是不能断人的,原因就是怕万一碰到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出了纰漏。

  好在今儿两艘船是并排拢在一起的,杜春风坐在客船的船舱外,也能顾到自己的货船。

  他应了一声,捧起那个钵头就出了舱。

  这时,赵氏三兄弟也从客舱里走出来,打量了一番酒菜,与有顺叔他们打声招呼,便上了岸去。

  杜春风明白,赵氏兄弟是去客栈里投宿了。

  古代商人在外行商,只要稍稍有些身家,夜里都是不歇在船上的。

  究其原因,一个是安全问题。

  夜里黑灯瞎火,又是在江上,俗话说水火无情,难以预料的后果太多。不比客栈,有天有地,睡着都蹋实。

  另一个嘛,大约就是娱乐度和舒适度的问题了。

  一条客船就是装扮的再奢华,可归根究底就那么大的地儿,实在是伸展不开,更何况白天在船上飘了一天,也得下去透透气。

  当然,去客栈里吃吃花酒更是必不可少的节目了。

  杜春风目送三兄弟消失在闻堰码头的巷子里,低下头开始大口大口的刨起饭来。

  这时,船舱里的酒席也开动起来了。

  因为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杜春风虽是坐在舱外,但里面的话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有顺叔问道:“兄弟贵姓?”

  那客船老板说道:“免贵姓潘,因在家中行三,大家伙都称我三郎。”

  有顺叔说道:“听三郎的口音,好像不是南边人。”

  潘三郎说道:“老家湖北襄阳府的,祖上一直在汉水淮水上跑船。

  宋室南渡后,隔三叉五总有鞑子来扰边,苦不堪言。

  前两年老父老母归西后,我寻思着南边更安定些,便卖了老家的房子,来临安府置了这条船,混口饭吃。”

  “哦!”

  有顺叔沉吟了片刻,说道:“跑过衢州府吗?”

  潘三郎说道:“没咧!平时一直跑北边,路熟。这趟船可是得仰仗你老哥多提带着了。”

  有顺叔说道:“这倒是无妨,如今咱们两家算是一伙的了,说不得要互相提带。”

  随即,舱里传出碰杯声,显然,两个船老大开始吃酒了。

  舱外的杜春风干完了钵头里的饭,将碗搁在船板上,陷入了沉思。

  赵氏兄弟雇艘客船同行,很正常。

  因为货船的船舱很小,除了有顺叔和杜春风,想再容下他们三个大男人,那确是天方夜谭。

  可不正常的是,他们为何非得要花大价钱雇艘平时跑北地的船。

  当然,如果是雇不到船,出于无奈,胡乱雇一艘,这也不足为奇。

  就像后世的春运,能买上票就算烧高香,哪里还会嫌七道八,挑三拣四。

  但是,杜春风很清楚,从临安府跑衢州府的客船不是稀缺,而是不要太多。

  其时,广东,福建两省的人要去临安,除了坐海船外,大多是逆水而上,乘船先到达福建建宁府浦城县,再翻越仙霞岭,在衢州府上游的江山县清漾码头,搭乘客船顺水直抵临安。

  所以,不夸张的说,在临安府,随时随刻都能雇到返回衢州府的客船。

  并且,价钱还不贵。

  然而,这赵氏三兄弟偏偏就是与众不同。

  不管是雇货船,还是雇客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让人疑窦丛生。

  愁煞我也!

  杜春风哀叹一声,起了身,将那钵头大的空饭碗送进了船舱。

  “小伙子可是吃饱了?”

  潘三郎满脸堆笑地问道。

  杜春风点点头,说道:“饱咧!”

  又看看有顺叔:“叔,少喝点,早点睡呗!”

  潘三郎笑道:“好个懂事的小哥,坐下吃完茶消消食呗。”

  杜春风拱拱手,说道:“不咧!想困了。”

  说完,便向自己的货船走去。

  码头上很黑。

  虽是晴天,星星和月亮也都尽着自己的本份,将那微弱的光芒洒在大地上。

  可弱的终归是弱的。

  想要清楚的看清事物,不借助油灯,火把之类的工具,还是不行的。

  就像现在,杜春风刚攀上船头,隐隐约约就见一个人蹲在船尾的货仓里,身子微微起伏着。

  但这个人具体在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人?”

  杜春风大喝一声,顺手操起一根短竹篙就冲了过去。

  心说,好个贼子,老子就是进舱去放个饭碗。仅仅这点时间,就被你钻了空子。

  “小哥莫急,是我!是我!”

  殊料,那个黑影却是不慌不忙的直起身,冲杜春风喊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

  此时,杜春风已经冲到了船尾。

  定睛一看,是潘三郎的婆娘。

  那婆娘姓乔,杜春风称呼她乔婶。

  “乔婶,你怎在这里咧?”

  杜春风放下竹篙,问道。

  乔婶理了理鬓角的几根乱发,说道:“么的事,涮锅的时候,船一晃,失手把勺子掉出去了,估计掉你船里,这不,正在找呢。”

  “出啥事了?”

  这时,听到动静的有顺叔和潘三郎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异口同声的发问道。

  见是掉了东西,潘三郎便燃起一个火把,跳到货船上,相帮找了起来。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会儿,最终也没见着什么勺子。

  这么一来,酒自然也吃不成了。

  大家便互相道声:“夜了,歇好!”

  也就各自管各自去了。

  有顺叔趴在船舷上,探了大半个身子出去,将一张脸浸在河里胡乱甩了甩,随手拈过一条毛巾擦干,闷声不响,便要钻进船舱里睡觉。

  “叔!......”

  杜春风拽拽有顺叔,指了指客船,欲言又止。

  “睡去,小伢子莫管那么多事。”

  有顺叔瞪了瞪眼,并不管杜春风的想法,坚决的回舱里睡觉去了。

  但是,有顺叔可以淡定。

  特工之王杜春风的心里却是猫抓一般的难受。

  他实在不相信乔婶会把什么勺子掉到了自己的货船上。

  这的要有多大的巧合呢?

  可是,如果乔婶是特意摸到货船里来的,那么,她又想找什么呢?

  她的目标应该是这些木箱吧?

  看来,这趟船,跑的有些不简单啊!

  杜春风看着一船的大木箱,怔怔的想着。

  可惜,木箱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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