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打了个‘激’灵,她从空气察觉到些许异样的气味。,。一种醉人的甜香气味,渐渐侵入骨髓的软香把人半身‘迷’得酥软。如百‘花’齐放,冲天香阵。
天香引?!
清忙将桌边一方‘毛’巾用水打湿,掩住口鼻。这个味道她很熟悉,是麻娘子崔珏亲手调制的‘迷’魂‘药’。记得小时候自己偷偷跑进师傅房间,打翻盛着天香引的小瓶子,因而睡了整整两天。
病房大‘门’被一脚踢开,一个瘦削高挑的黑‘色’身影立在‘门’口。她穿了一身黑‘色’夜行衣,面带着黑‘色’围布,头发速成一股,显得很是干练。
清望见她面‘露’出的那双眼睛,仿佛又回到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亦是围着面巾。那双眼睛同样温存,闪烁着盈盈泪光。
“师傅?”
清轻声唤了一声,再也抑制不住,她双膝一软,跪在‘女’子面前。
麻娘子崔珏显得很沉着,她迎来,一把将清从地拉起来,像老鹰抓住小猎物一般,揪着清的衣领,把她提在自己身边:“小孽障,管不住自己,到处闯祸,还要师傅来替你救场。”她一手在清腮颊擦拭一把,呵斥道:“哭什么,跟我走。”
清再不多说,任由她牵引着,来到一处僻静场所。
清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师傅,都是弟子不好,闯祸连累师傅了。他们是想利用我把您引出来,您不该来的。”
崔珏扯下面巾:“你没把师傅供出来,还算你有良心。师傅你这么一个徒弟,难道眼睁睁看你死不成?”她说着把清搀扶起来,温然关切道:“家里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家里……”清踌躇着摇摇头:“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
清摇摇头,双手捂住脸:“师傅,我实在太给您丢脸了。”
崔珏扯着清的手腕,一把拉下,在清额间戳了一指头:“你还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好了,我知道你不容易,事情的始末我大概也听过一耳朵,你尽了力了。”崔珏在清面前俨然一位慈母,她温热的掌心在清额间脸颊擦拭几下:“跟师傅走,先找到你大哥,再商量报仇的事。”
“不……师傅,我不能这么走了,”清忙拉出崔珏的衣袖:“您难道没听到风声,除夕夜,北安城会遭到轰炸?”
崔珏嗤笑一声,两只手扯着清瘦削的手臂,周身打量她一番:“看看你自己有几斤几两,这等事其实我们管得了的?你不过芝麻大个小官,师傅是个跑江湖的,难道我们能颠倒乾坤?”
“还有……”清一阵迟疑,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把王云羽的事说出来,崔珏却似她肚子里蛔虫一般,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不会是想告诉师傅,还有王云羽一干人等可以成事吧?”
清见什么都瞒不住她,便索‘性’点点头:“师傅,如果我不知道这个秘密,大可以一走了之,但我既然已经牵涉进来了,怎么能袖手旁观?师傅,您不是说过,兼济天下……”
崔珏的脸‘色’倏忽一变,满是很他人看不穿的怅然*:“你看人的眼光越来越差了。王云羽能信吗?他不过是个成不了事的蠢物,还有那个姓言的小子,你不能因为你心里喜欢,牵强附会,硬去做自己做不成的事,挑自己挑不动的担子。”
“我……”清一时语塞。迟疑了半晌,清才愁肠满怀的问道:“师傅,您知道那种看着自己亲人被杀死的感受吗?他还在你的眼前,只是永远都不会再说一句话,永远都不会再看你一眼了。我不敢想,如果北安城真的在除夕遭到轰炸,会有多少孩子有这样的感受?你知道那种失去的感受吗?”
崔珏轻抚着清的头发,眼也含了泪:“我知道,我亲身经历过,是我的‘女’儿,我的丈夫。我是把你当成唯一的亲人了,所以,我更不能让你去冒这样的风险。”她微微粗糙的掌心扶过清的面颊:“孩子,你不能去,不值得。”
天‘色’微‘蒙’,太阳隐在白‘蒙’‘蒙’一片云朵,天‘色’渐渐便得灰蓝一‘色’,崔珏拉着清的手腕说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要是被一早换岗的守卫发觉,麻烦了。”
崔珏带清来的地方是一处‘花’柳巷,她翻进一间最为气派的楼宇,才松开了清。
“这是天香阁的后院,你藏在这儿,万无一失。”崔珏‘露’出几分自得的神情:“算在这儿住十年八年,他燕斋全也未必察觉得到。”
一个穿着青绿‘色’小褂子的龟公迎来:“吴娘,房间,热水,酒菜已经给小姐准备好了。”
“知道了。”崔珏略一摆手,那龟公便提着续茶水的黄铜小茶壶往前面‘门’脸儿去了。
“咱们这么走了,万一燕斋全恼羞成怒,会不会牵连到其他人?”清四下打量着天香阁后院的各种陈设,真有几分古‘色’古香的韵味。空气弥漫着脂粉酒气,熏得人昏昏沉沉,声‘色’犬马莺歌燕舞的人们倒真合了鲁迅狠的麻木不仁。
“其他人?你说那个替你换‘药’的小‘浪’蹄子?”崔珏一面引着清往龟公准备好的房间里去,一面问道。
清听她的说辞实在难听,想来那小姑娘虽然没人么主见能耐,倒也不至于用这样的词汇,便阻止道:“师傅,你怎么这么说别人啊?”
“在这儿要叫我吴娘,”崔珏转过身斜睨着清问道:“你怎么不如小时候机灵了呢?别不是被王云羽给教傻了?”
说着,崔珏已经把清引到了一处阁楼,推‘门’进去,房间虽小,五脏俱全。帘幕幔帐,缥缈如仙境浓云。古器字画,博古架摆的满满当当。说是金楼‘玉’雕,一点儿也不为过。
崔珏引着清走进房间,绕过几重幔帐,‘露’出一张铜骨欧式大‘床’。‘床’边莫名搁了一个小架子,挂了些绳索铁链之类的。清不由得一惊,怔怔的望着那些:“师傅你这是?想干嘛?”
“帮你戒毒。”崔珏言简意赅的吐‘露’出四个字,话里透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恼火,又有几分无奈。
“戒什么?毒?我什么时候涉过毒?”清莫名的笑道。
崔珏默然,满心无奈的瞥了清一眼:“你没涉毒,那燕斋全叫那小‘浪’蹄子给你注‘射’的蓝‘色’‘药’水儿是什么?他们每天按时定量的给你注‘射’毒品,你当然感觉不到。”只随便拿起一根粗麻绳在手扯了扯:“也不知道这东西结实不结实。”
蓝‘色’‘药’水?!清想起那天小护士佳妮完全解释不清楚的那支注‘射’器,还有王云羽曾经给自己听过的一段儿录音,里面是周宜林揭‘露’燕斋全企图用大烟侵害自己的秘密。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直以为自己处在主导地位,原来都是各方势力的陷阱。
“想起来了?像你这种没钱没权的小官,摆在一个任人宰割的倒霉地方,还想为你爹报仇?做梦去吧!”崔珏骂道:“要不是老娘我发现的早,你把小命丢了都不知道。”
话音未落,方才说话的龟公已经提着两个朱红‘色’食盒进了房‘门’,他一手一个,把提盒放在桌,从一碟一碟的往外取菜。都摆好了,他向崔珏躬身一礼,然后垂手退了出去。
龟公的眼神有些怪,全然是透着些‘阴’谋的神‘色’,清指着房‘门’,问道:“师傅,你确定他不会出去告密吗?”
崔珏爽利的笑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傻?待人接物都不长脑子?”
“真没问题吗?”清仍旧不信,崔珏便直接把她按在一个圆墩椅子坐下:“别废话,吃你的,别的不用管。”
崔珏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珐琅彩盒子,掏出一根吸了一半的雪茄重新点燃,幽幽吸了一口:“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灯下黑,不过,能不能瞒过燕斋全,我不知道了。”清面前的菜都是崔珏特意安排的,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崔珏悠然笑了笑:“燕斋全当然发现不了,这人只不过是表面‘精’明,其实蠢得很。总把手底下的人当做牲口使唤,往后谁还会为他卖命啊?”崔珏提起筷子,夹了两块茄盒放在清碗里:“他身边这个叫吴的小子,倒是很有意思,你同他‘交’过手了?”
清有些不好意思,暗自吞了口唾沫,迟疑着不好回答。崔珏笑道:“他你多练了十多年的功夫,阅历也你多,斗不过很正常。”
清轻轻“嗯”了一声,只是低头吃饭。
“说起来这事儿怪我,两年前我从卫公馆离开,原是听说以前的把兄弟马保儿在山东占了山头当了山大王,一路兴冲冲的往山东去,到了山东,却听说马保儿跟人赌命,在赌场掉了脑袋。山寨的弟兄寻了凶手好几日,都找不到人。而仇人,是人称“鬼手”的蓝老狗。这老小子叱咤赌场,又有个在国民党里做大官的徒弟,所以硬气的很。”崔珏从衣领里扯出一根红绳坠子,面坠着的是一块大红‘色’的怪固体。
“这是什么?”清伸手去‘摸’:“一块红石头?”
崔珏温然笑了笑,道:“一块人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