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被惊动的是周围的村民。这附近大多是大户勋亲的雇农形成的村子,本身没有地,靠着给大户人家种地为生,其中不少是签了身契的。
这两年,天公不作美,大户人家也没有余粮。田地歉收不说,这田租反而不降,征饷摊派一个也不少,这日子就越发艰难了。
今年山西受了灾,这京城也不远,同样干旱无雨,永定河都快干了,多数田地都抛了荒。
没想到还有比他们更苦的呢,从山西逃来的灾民那个惨样,看着都渗的慌。这让他们也是感同身受,不知道哪一天,自己也要和他们一样背井离乡。
京城附近的百姓也为这些灾民悲哀,他们以为天子脚下容易讨生活。真以为京城是你们这些人想进就能进的?还不是被京营给挡住了,哭爹喊娘也没用啊。
只是这灾民滞留在宛平,可坑苦了附近百姓,那是什么都吃呀!庄稼,树叶,树皮,草根逮到什么吃什么。还好老爷们大发善心,开了粥棚,这才没把这地界给毁了。
不知道从哪天起,这些灾民逐渐都往张家庄方向去了,可把张家庄的庄户给惊着了。
刚开始人不多也没在意,反正那边的地里仅有的庄稼也被你们果了腹,成了荒地,由着你们折腾。
谁知道这帮灾民折腾起来动静够大的,先是人越来越多,接着那边经常能听到奇怪的轰鸣声,犹如野兽在咆哮,隔着好几里都能听见。
就怕这么多灾民在这里乱来,凭庄子里的那四百多号人,挡也挡不住呀!还好,灾民就是在地里折腾,没往张家庄来。
国人爱看热闹的传统是一脉相承的,张家庄的村民也不例外。
关门闭户了好些天,想象的灾民进村抢东西的情形没有发生。就有爱凑热闹的村民过去看看热闹,那边这么大动静到底是怎么整出来的。
这一看不要紧,还真看了个稀奇。只见地里竟然有好几种没有牛拽,也没有马拉的铁车子,在那里跑来跑去。可真看到新鲜了,这以后又有了跟人吹嘘的资本。
还是有心人看出了不对劲,这帮灾民穿着奇怪的衣服,好像在筑城墙。
可不是在筑城墙吗?这都齐腰高了,起码有两里地长。
张家庄的村民一琢磨,不对呀!你们把这里围起来,我们去哪里种地呀?莫非是张老爷的意思?不行,这个要问问。
有胆大的村民就过去了,隔着老远就喊上了:“喂,是谁叫你们在这里筑城墙的?”
“我们中队长安排的。”工人如是说。
这些灾民是奔着这里管饭才来这里干活的,时间又短,大部分人还不知道谁是这里的领头的,最大的领导就认识中队长。
“中队长?朝廷里没听说有这样官职啊。”有点见识的村民也被搞糊涂了。
“你们中队长是哪位?”
“中队长,有人找你。”
这一段是由周义德的徒弟冯达负责的。
现在筑城的青壮已经达到一千多人,共分四个中队,每个中队有十个小队。
按照王越的要求,用分段包干的方式来施工,每天完成快的中队和小队都有集体积分奖励。
这里不但吃的饱,还吃的好,每天下午还有绿豆汤送过来,干的好还可以挣了积分买个小酒喝喝,太美了。所以大家都干劲十足,工程进度很快。
听到有人叫自己,冯达从工棚里出来就问:“谁找我?”
冯达最近觉得自己真的是时来运转了,从一介灾民仅几天的功夫就完成华丽的转身。
现在大小也是二百多人的头儿了,有那个别的都开始叫他冯爷了。
冯达一看那些村民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因为王越交代过他。
“你们是那边村子的吧?这边的地是你们的?”冯达走过去问道。
张家庄的村民一看,来了个穿着打扮像富家公子的后生,自己这边的气势一下就低了。为啥?穷不和富斗呗!
实际上这都是王越顺来的影视道具,筑城的劳工发的工作服是为了耐操,当领导的穿华丽点以示身份。
有那胆大的村民,向冯达一抱拳道:“这位公子请了,小的们过来问问,你们在这里筑城,我们张老爷是否知道?因为这个地是张老爷的。”
“啊,这个是我们二少爷安排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二少爷应该和你们张老爷打过招呼了吧!”
冯达按着王越交代的口径回复着。
村民们一听还有个二少爷,看来这肯定是京城哪位勋亲家的了。看看这工地就知道了,这得要多大的财力才能搞这么大场面。
冯达一看这些村民一时无语,就开始扮演大灰狼:“我们这里正缺人做工,有愿意来的,我们一天包三顿,白面大米饭管够。想在这里住的也包住,一个月还有积分拿,积分可以换银子,最少一个月发三两银子。”
张家庄的村民一听,呼啦一下就把冯达围上了。纷纷问道:“此话当真?”
别说三两银子了,就凭三餐管饱白面大米,这些人也愿意干呀!何况还有三两银子,这些人一年也见不着三两银子是什么样子。
就算明末米价很高,三两银子还是可以买一石多米,能养活一家老小了。
“当然当真,你们问问那些做工的。”冯达用袖子挡在胸前,真怕这帮人把他撕了。
正在筑城的工人听了半天了,都笑着道:“老乡们,当然是真的了,我们干了好些天了,天天的大米白面呀。晚上想喝个小酒,可以拿积分买哦。哈哈!”
这帮人现在日子过得舒心了,这心情也好了。
“那个积分怎么赚?”其中一个黑大个问道。
冯达早就注意到这人了,一看就是个壮劳力,于是笑着问道:“不知这位如何称呼?多大岁数了?”
黑大个抱拳道:“小的张铁柱,今年十九岁。”
“好,那我就说说这个积分。“冯达对他道:“积分分三个档次,干的最好的一天30积分,良好的20积分,一般的10积分,这10积分就是一钱银子。只要不偷奸耍滑,人人都有10积分。那一个月就是三两银子。”
“也就是说,也有可能赚九两银子?”张铁柱摩拳擦掌的说。
“对,没错,只要你肯干!”冯达点头道。
赵铁柱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那个大人们那里要克扣多少?”这在明朝是惯例,有个名词叫“漂没”。
“你是在说我吗?”冯达乐了,旁边筑城的工人也乐了。
冯达只好向他解释:“我是克扣不了你的,每天的积分发到你个人手里。我比你们的积分高,每月最高也就收入十二两银子,要是多出来了,二少爷一会问我从哪里来的。是吧?”
管理人员有单间住房,吃小食堂等特权。个人积分由小队集体评,三等积分都有固定的指标。小队积分由中队按工程进度每周评一次。汇总和发放,由王鹏远带着几个做过账房的人在做,不经过管理人员的手。
张铁柱听完了冯达的介绍,搓着手问:“那我们何时可以上工?”
冯达笑着说:“我们随时欢迎呀,不管是青壮还是妇女、老人孩子我们都要。”
“啊?女人和孩子老人也要?”张家庄的村民不敢相信的问。
“没错,”冯达得意的说:“这女人可以做饭,洗衣,售货。年纪大的可以种菜,清扫卫生。积分虽然少了点,一个月也差不多能有二两银子的积分。年纪小于12岁的孩子来了,必须读书。这里包他们一日三餐,每天一顿肉菜,早上有牛奶,还发衣服。”
冯达总觉得王越对孩子们的待遇太好了,这哪里是孩子,这分明是少爷。
他哪里知道,这些孩子才是王越未来的希望和基础。
经过现代教育出来的新生一代,必将不同于大明现在的那些所谓的读书人。
用高福利待遇,是为了吸引穷人把孩子送过来。现在的师资力量还很单薄,只是安排了几个私塾先生和童生,先教识字和写写三字经什么的。等条件具备了,王越打算上电化教学。
至于银子是怎么来的?当然是各银储金库里的金锭、银锭还有从其他地方搜刮的大量袁大头。
听完了冯达的话,让这些村民心痒难耐。
张铁柱向冯达一抱拳道:“那我回去和我爹娘说说。”转身就往回跑,其他村民也纷纷跟着他往家赶。
这些村民一回到张家庄,整个庄子都热闹起来。
一阵鸡飞狗跳,呼朋引伴的喧闹,很快从庄子里出来一支几十人的队伍,沿着小道向工地赶去。有些不明所以得村民,拉住其中的人一打听,也赶紧回家招呼人去了。
看着不断赶来的村民,冯达觉得他们也比以前的灾民也好不到哪里去,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能糊口而已,同样的破衣烂衫。
还是老套路,先吃饭,再洗澡发衣服。
一通折腾之后,这些村民就焕然一新了。虽然这衣服有些古怪,可的的确确是新的呀。看来这里的东家没唬人,这么新的衣服都发给他们,还能少了自己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