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的号角擂鼓声,令得前方冲锋的汉军一怔,因为即使知道自己即将深陷重围,这些汉军依旧不想撤军。
毕竟前方,可是胡酋和连在,当年关羽阵斩鲜卑胡酋檀石槐的首级后,其名声传遍大汉,这些汉军无不想再复制关羽的奇迹。甚至,他们也想过,在将和连斩首之后,他们可以因此逆推这鲜卑骑兵,从而大胜。
然而,军令如山,更何况,张奂又令强弩士发矢进攻,这些汉军只能听令而行。
“发矢!”
“梭!梭!梭……”
“咻!咻!咻……”
霎时间,漫天的矢雨,在弩兵校尉的命令下,越过前方刚刚排列好阵型的的盾兵、矛兵,扎进前方正要将汉军反击骑兵合围的鲜卑骑兵里。
对面密密麻麻的鲜卑骑兵,此时就是一个个密集排列的活靶子,无论是马匹还是骑兵,只要不幸被弩矢击中,便一定会被重矢那巨大的威力所击倒,无数骑兵就此被钉在马上,最终落马,湮灭于的鲜卑军中。
当然,鲜卑骑兵合围汉骑,这也造成那威力巨大的强弩,发出的弩矢不可避免的对汉军造成误伤,不过相对于已经逐渐将汉骑合围的鲜卑骑兵,这点伤亡也是值得付出的。
二轮弩矢以后,只见,此刻正与突击的汉骑后方,徐徐合围的鲜卑骑兵,立刻就被清理出一大片空隙,不少鲜卑骑兵,被汉军弩矢巨大的破坏力彻底吓倒,都纷纷不由自主的向左右避让,给了他们包围的汉军骑兵逃跑的空隙。
“撤!全军后撤!”
汉军骑兵自然知道强弩的威力,在骑兵校尉司马的大汉下,各部汉军见此毫不迟疑,纷纷调转马头,向着那已经空白的地段突围而去。
唯有此刻正和几名鲜卑骑兵缠斗,依旧不想放弃的庞德几人依旧还在挣扎,不过军令难为,再加上己方,最终庞德几人只能依命撤退。不过,对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庞德而言,虽然眼见到手的大功恐怕没有,但他却显然不会让和连就如此好过的躲过汉军的突击。
“杀!”却听得庞德一声大喊,随后他将手中环首刀狠狠的往四周一挥,将四周鲜卑人的兵器荡开,然后急速调转马头,往后撤退。
利用这撤退和鲜卑骑兵拉开差距的功夫,却见他抽出马上长弓,手上快速从身后箭匣扣出一箭,然后远远的就对准前方的和连所处,连准备到射出,数息之间,一支锋利的羽箭,便随着庞德“去”的一声大喝,带着隐隐的破空之声,穿越两人之间无数鲜卑骑兵所组成的人墙缝隙,直直的往和连射去。
“啊!”鲜卑中军处,只听得和连一声大喝,随后便见和连右肩被射中一箭,箭头直接没入其中,而和连本人,也是在大喝之后,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右肩,疼痛难忍。
和连本以为那些突击的汉军会被自家骑兵包围,本来大惊之下,顿时大喜,此刻突然就被汉军突施冷箭而重伤,甚至在他看来,原本已经成为口中食的汉军,竟然突围而去,顿时大怒,喝骂着叫唤身边兵马追击。
合围汉军的鲜卑骑兵当然不会轻易让汉军突围,他们从汉军的四面八方,不断紧咬那些汉骑,根本不给他们从容的逃命机会。当然,原本汉军弩矢的发射的地方,他们是根本不敢去拦截的,毕竟谁也不想成为汉军强弩的矢下冤魂。
这时,原本冲在汉骑前方的庞德等人,自然最不好受,对骑兵而言冲锋时最容易,因为他们可以不需要管自己身后,毕竟他们的身后,有着自己的袍泽。
相反,撤退的话,如今后队便前队,作为殿后的骑兵,他们除了要一方面调转马头撤退以外,还要保证自己能抵挡得住身后鲜卑骑兵的追击,这就十分考验马上骑士的个人战斗素质了。
无疑,庞德等人皆是有数的武将,无论他们身边追击的鲜卑兵卒如何撕咬他们,他们都是轻而易举的击溃那些人的纠缠,然后快速撤兵离去,将断后之职完善的十分出色。
这一点,位于汉军中军处的张奂,看得是连连点头,这些精锐的西凉铁骑虽然没有完成自己希望的绝对人物,但是他们的本事已然得到了证明,有了这些人,何愁大汉不灭鲜卑?
战场之下,此刻除了正在一旁重新排列阵型,观看前方战事,严阵以待的汉军以外,就剩下另一边,正不断往汉军新列的阵型移动的汉人和鲜卑人骑兵了。
直到数刻时间以后,当汉军付出了两千余人的伤亡代价后,全部撤离到汉军阵型的两端以后,多数鲜卑人就真的停止住自己的脚步。除了那些依旧为了战功以外,多数鲜卑人除了害怕汉军两侧阵型时不时出现的弓弩以外,就是那些狠狠一插,便有可能让他们就此送命的长矛,不敢继续追击,而继续追击的,也多数因为汉军阵型附近的各种危险从而死亡。
当鲜卑人再一次聚集在汉军阵前时,望着汉军再一次聚集起来的严密阵型,正当多数鲜卑准备重整旗鼓,继续学习上一次的进攻方式,再一次猛攻汉军前阵时,从鲜卑中军处,却是传来了和刚才汉军一样,有些懵的命令。
“全军撤退,速撤!”
这是鲜卑人的命令,此刻战场之下传得极远,无数鲜卑人都是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前番进攻已然证明鲜卑人的战法是正确的,只要再接着这样攻下去,彻底将面前战力不强的汉军消灭想来不成问题,为什么还要撤军?
不过,撤军的原因也很快传遍军中,鲜卑大人和连被汉人射箭中伤了,主将以伤,鲜卑人又不能像他们想象的那样轻易吃下汉军。这一下,虽然鲜卑军中依旧有人是最终还是调转马头,随着那些撤退的鲜卑骑兵一起,开始撤军。
看着前方那刚刚将他们军阵冲破的鲜卑人都调转马头离开,汉军刚刚再次列阵的兵卒们,却是纷纷松了口气,此刻的他们有了先前被鲜卑骑兵攻破阵型,追杀的经历,当然不会有太多的信心,认为自己可以顶住鲜卑人的攻势了。
汉军中军处,张奂望着前方撤军的鲜卑人,心中也是松看一口气,适才的战斗已然证明了自己这些新兵的确不是鲜卑人的对手。这不是兵员素质和装备的差距,而是战斗经验和意志力的差距,毕竟没有一定的经验和意志,待在前排拿着大盾和长矛,硬生生抗住疾速冲锋的战马,刚刚上阵的新兵卒,显然不可能彻底承受的。
哎,果然是自己托大了……
这是张奂看到鲜卑撤兵以后,心中所想的最后一句话,随即便在身边次子张昶及一众兵卒惊恐的目光中,突然倒地……
“大人!”
“将军!”
……
只听得不少惊呼,幸好张奂身边的亲兵眼疾手快,将其扶住,否则,这突然而来的一摔,对于这位已经年过七旬的老人来说,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众人为此担心不已,直到随行而来的医匠为其诊治,告知诸人,张奂只是得了晕厥过去,这才安心。想来是这场大战,连番的转折,即使是这位经年老将,也不能承受的住,更何况每一次排兵布阵,对于张奂而言都是极大的身体和心理考验,这一切的压力,终于在鲜卑人撤军以后,彻底释放,让他最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彻底摔倒了。
群龙无首的西凉军,最终也只能暂时由张奂的次子张昶统领,不过其向来并无带兵经验,只是靠着自己父亲的威望,才能暂时统领这支西凉军,所以想让他继续带领大军行军,并且继续寻找鲜卑主力决战,已然是不太可能。
而且,如今天气已下起雪花,本来靠着士气,大军倒是不必为兵士一时无厚衣裹体而忧虑,若是保暖得当,汉军的西凉健儿们倒是一时之间能够忍受一些时日。不过,现在随着西凉军和鲜卑人打得不分胜负,相比较而言,西凉军还算是败了,这却是十分伤及士气,特别是西凉军还是张奂招募的新兵部队,因此,出于种种考虑,张昶最终在军中诸将的建议下,下令撤军。
他们要南返,去和汉军如今在南方,尚未到来的幽、并二州的兵马汇合,顺便向他们讨取后勤辎重,因为对于后勤漫漫的西凉军而言,从凉州长途跋涉至今,他们一路之上到了现在,已经完全靠着以战养战的劫掠政策来维持了。
虽然这种就食与民的政策,一向让张奂厌恶,但是,在汉军和草原牧民之间的存活相比,张奂最终还是做出了最明智的抉择。不过,纵然如此,张奂一路而来的行军路线,多数都与伏泉先前出塞的行军路线重合,因此在伏泉扫荡过一次的路线上,张奂能搜集到的物资可想而知。
更何况,张奂麾下,可是有近五万人马,每日粮草消耗巨大,导致现在西凉军的存粮已然明显不足。没有这场大战,西凉军也得再数日之后退军,否则,没有后勤供应,又是在大雪天下,一直军队的未来可想而知。
这也是张奂此番兵行险策的原因,他可不想自己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出征的机会,就如此无功而返,因此故意诱和连出兵决战,只是他算对了开始,却算错了结局,如果没有他从凉州带来的五千身经百战的精骑,恐怕这一番他就要以一场大败的结局去收尾了。
西凉军和鲜卑军大战的时候,从狼居胥山行军往东北方向乱窜的伏泉所部,此刻也悄悄的摸到了和连的大后方……
虽然,此刻张奂的心中对这事情不太抱有希望,毕竟作为老将的他,当然知道这是因为鲜卑人被汉军一时的战力变化给弄得措手不及所致,但是战场之下,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不可能的事情会不会变成可能。
因此,在看到鲜卑中军的威力之时,张奂在见到自己麾下的步卒已经排好阵型后,并没有鸣金收兵,而是想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然而,运气肯定是没有站在张奂一边,归根究底,西凉军的精骑人数依旧太少。反观和连,所带的鲜卑骑兵,有八成都是连番大战所剩的精锐骑兵,而和连的中军处,鲜卑骑兵有近两万,再加上鲜卑两翼回援的骑兵,一时间,就算汉军明知前方数百米外,那里有鲜卑的首领,杀了他,砍下他的首级,就可以击败鲜卑,就可以建功立业,可是依旧没有办法继续前进。
原因就是,此刻的汉军骑兵,已经逐渐被清醒过来的鲜卑骑兵,不断挤压自己的行进空间,在和连前方的数百米内,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使得原本汉军冲锋的的动力顿时没有,自然,想要继续深入鲜卑中军,就更加困难了。
如果汉军主将张奂,此刻再不想办法的话,那么这只被汉军看作希望,作为决死反击的精锐的骑兵,就真的会被两翼越来越多合围的鲜卑骑兵,给彻底包围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意外,除非汉军真的有如神助,能够在短时间内将他们前方的数千骑兵打的奔溃,同时又能抵抗得住两翼鲜卑骑兵的合围,杀入和连处,杀了他,并且砍了他的大纛,不然也就只能在这场绞肉机下的战斗中,一点一点的被鲜卑人耗死。
“传令,鸣金收兵!”最终,张奂抉择一番后,还是下了命令,当然,这显然还不够,陷入鲜卑人包围的汉军骑兵,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撤退,就能撤出来的。
因此,在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之后,张奂又对身边中军的传令兵道:“传令,强弩士发矢,直击前方汉军骑兵后方,无论敌我,皆发矢也!”
话音落下,汉军那悠长的牛角号声突然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缓慢的锣鼓之声,前方的汉军骑士顿时一怔,随后满脸不愿,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是张奂命令他们撤退的命令。